齊王衣着莊重,神情嚴肅地眺望着車隊。
随着馬車停下,齊恕從馬車上走下來,眼前是一群高冠朝服的大臣,她在缙國見過這樣的排場。
其中站在最中間的一人,身穿墨黑暗紅的王服,身高約一米八幾,加上頭上戴的皮冠,大約有一米九左右,身形算得上高大,但并不胖,甚至比起養尊處優乾綱獨斷幾十年的老缙王,眼前的齊王更清瘦。
齊恕邁着遲緩的步子漸漸走近,逐漸看清了他的相貌,三十出頭的齊王就長相而言,算得上是相當俊美,但還達不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唇薄,唇角微微向下,上唇與下巴蓄短須;鼻秀而挺直,正面望之與山根直連,無駝峰或凹陷;再往上,眼睛很好看,是一雙深邃似潭的桃花眼,眼尾弧度微微上揚,此時正認真看着齊恕,眼眸中漩渦般的飽含着熱切皎潔的情意,眉心微蹙,平添憂郁深情。
面善志堅,一身正氣,有一種甯死不屈的凄清悲苦,讓人聯想到孤燈夜雨,如雨滴般清冷易碎。
兩雙眼睛相對,齊恕不避不讓地直視他,他也正看着齊恕。
公孫鬥向齊王回複此次出使順利完成,但齊王顯然沒有聽他在說什麼。
周圍的人因為齊王的沉默而安靜下來,紛紛将目光投到他們身上,而這長久的安靜,在衆目睽睽之下,顯得十分詭異。
沒人摸得清這位齊王的心思,在場大臣中不乏不齒齊王亂妹的臣子,還有的不贊同一國之君親率文武大臣出城迎接一個出身不甚光彩的女兒,但他們無法反抗地還是來迎接了。
隻有聞莆高興地說:“王上,小君與您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嘴唇、鼻子簡直一模一樣。”
齊王喃喃:“像……真像……”
在無法檢驗DNA的年代,長相就是最直接的血緣證明,她的眼形和面廓像母親,嘴唇和鼻子卻像父親,據公孫鬥說,她性情半像父半像母,還像先王。
齊恕的長相,無疑是她身份最好的證明,即便此前有人懷疑她血緣的正統性,此時都無話可說。
齊王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龐,又懸在半空,眼中盈淚,喚了一聲:“我兒……”
齊恕便屈膝在齊王面前跪下,雙手交疊于額前,拜了一拜,“齊人恕,自曲陽歸來,拜見父王。”
她叩拜下去,等了半晌,卻沒有聽到齊王讓她起來的聲音,還是聞莆提醒,齊王才回過神來。
聞莆叫了他一聲:“王上……”
目光一直停留在齊恕身上的齊王似乎透過眼前這張肖父似母的臉看到了另一個人,良久,他眼眶微熱,情緒外露,帶着輕微的哽咽道:“寡人不知……如何為父,如何愛你……”
齊恕擡起頭,便見面前高大的齊王眼眶濕潤,剝去他所有的國君形象,變成一個憐愛女兒的父親。
齊恕道:“兒無所求,但憑父王。”
“我兒……”齊王屈身下來将她扶起,順勢抱入懷中,摸着她的後腦勺不可抑制地哭起來。
齊恕眼皮跳了跳,心中不無感動,眼眶也不禁熱紅。
侍人聞莆跟着拭淚,齊王不避朝臣地哭了半晌,齊恕感覺自己肩膀都濕透了,雖然感動,但要她如齊王這樣哭濕半個肩膀,她還是有點難做到,擠出眼淚已經是她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好在聞莆及時勸阻:“王上,小君已經平安回到泠都,往後相處的時日還多着呢,不如先回宣台,為小君和公孫先生接風。”
其他跟着站了大半天的朝臣也紛紛附和,勸齊王先回宣台宮。
齊王止住情緒,牽着齊恕的手道:“好,好,先回宣台宮,恕兒與寡人同乘。”
齊恕心裡有點想拒絕,她還不适應這麼濃烈的感情,但看齊王一改方才悲凄的樣子,發号施令果決幹脆,衆人無有不從,她又将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齊王親自率大臣出迎,與齊王同乘回宮,這也許是一件方便她在齊國生活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