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恕在長安宮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每日晨起練劍之後去青盧宮陪齊王用朝食。
雖說青盧宮與長安宮的距離在宣台宮四大宮殿中是最近的,但畢竟是兩大座宮殿,光在長安宮中就夠她活動行走了,從長安宮走到青盧宮要走半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多小時,要麼用人攆擡,要麼坐轺車,轺車隻能坐一段路,人攆她又還不适應,每次爬上青盧宮都累得她滿頭大汗。
用過朝食陪齊王下會兒棋,又回到長安宮,公孫鬥來長歲殿給她上課,阙漣在旁磨着水晶伴讀。
公孫鬥上課并不死闆,不會拿着竹簡照本宣科逐字翻譯,也不專注于先王之道的聖賢經典,一邊幫她磨水晶,一邊給她講故事,從上古神話說起,到有史書文字記載的朝代,講到他自己也忘了的地方,就停下來說:“昨夜剛學的,等我再看看。”
齊恕笑他現學現賣,公孫鬥握着竹簡,睨她一眼,嗔怪道:“那君上買不買?臣都可以現學現賣,君上自學也可以,不如臣把簡牍送來給君上,你自己看得了。”
齊恕連忙搖頭,又這麼個生動風趣的老師,誰要抱着那些歪七扭八晦澀難辨的簡牍慢慢嚼。
公孫師傅雖然是武将出身,行軍打仗面色黧黑,但接受的是貴族教育,禮樂射禦書數都是必備技能,倒也不失翩翩風度。
公孫鬥哼了一聲,白她一眼,“我本是武将!”然後又拿上書看了兩眼,想起來了又繼續給齊恕上課。
星官奚摸着來過幾次,湊近了看到齊恕磨出來的凹鏡,竟然奇迹般的能看得更遠更清晰了一點,雖然效果還是不夠,還不能完全看清,但星官奚已是一改日前見齊恕時的平和但冷淡,變得熱情起來,在長安宮呆了一整日,就為了幫忙磨水晶。
齊恕很想給他弄個視力表測一下視力,但是測出來她也不知道要磨多厚的水晶片才合适,隻能多幾次,多試試效果,邊試邊磨了。
每當這時,向姬就會端着她研究出來的新菜過來。
齊王把專門研究新菜的那個廚子送到了長安宮,專門給她研究美食,被封為甘義夫人後,向姬不用做雜活,還有人伺候,她又不敢在除長安宮以外的地方随便行走,便跟着庖人研究新菜,倒也樂此不疲。
齊恕觀察過星官奚幾回,發現這人對誰都彬彬有禮,但相貌平平,寡言少語,隻知道專注于自己的研究,不像是個解風情的人,而這宣台宮中年輕男子不下百八十,還有每日宮中往來的,年老年少,孔武有力或文質彬彬者皆有,再有之前向姬看上的花言巧語的醫盧對比,齊恕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偏偏是這平平無奇的星官奚得了向姬青眼。
就連柏樂都看出來,甘義夫人對星官奚十分有好感。
夜裡齊恕洗漱準備休息時,問起向姬,“傅母覺得星官奚此人如何?”
向姬不假思索道:“奚很好,很沉穩可靠。”
“從何得知?”
向姬一邊為她脫下外衫,一邊想了想說:“我聽宮人說,齊國有種晶瑩石,夜中能發出瑩瑩之光,”向姬低頭道,“恕兒知道,我夜中怕黑,星官奚會磨水晶石,應當常跟玉石打交道,所以我便向他讨要,他答應了給我,當真帶給我了,我便覺得他是個言出必行沉穩可靠之人。”
齊恕“哦”了一聲,“就是你寝舍中懸挂的那些珠簾?”
向姬點頭,感慨道:“他知我要此物是用于夜間照明後,便将得來的晶瑩石做成水晶簾,讓我懸挂于舍中,白日可做裝飾,夜裡便可瑩瑩生光。後來我才知道,這晶瑩石可不好采,藏在深山礦石之中,十分稀少,價格昂貴,也不好做成簾子,這可讓他受累了。”
向姬是向小宮人打聽的,這晶瑩石其實不算什麼名貴之物,但對普通宮人而言,确實不易得。不過做成簾子,這就花了心思了。
齊恕啧了一聲,這星官奚看着不聲不響,竟還是個心細之人。
不過宮中油燈盡可供使用,何必去尋什麼晶瑩石?況且她現在是甘義夫人哎!她想要什麼得不到,就算向姬得不到,齊恕還能得不到嗎?這些日子來往上門拜訪的人裡就有送晶瑩石的,雖然她沒有收,但若透露出甘義夫人想要晶瑩石的消息,還怕沒有人上趕着巴結嗎?
向姬卻歎了口氣,語氣婉轉的對齊恕說:“這不一樣,燈油是齊國宮室之物,不好用之無度,旁人送禮也是因為你是齊國小君,齊王送的禮你收起來不用,别人送你的你也不收,她們有人說你不是齊國人,所以和王上不親,有人說你在和公子兼争王儲之位,在博取節儉美名,如果因為我收了禮,那不就會對你造成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