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雲平日很少做夢,可今夜卻不停地墜入一個又一個夢境。
夢裡光怪陸離,有時他明知在做夢,想離開,可總是有個聲音牽絆住他,讓他無法逃離。
在夢裡呆的久了,慢慢地,夢裡的他開始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最後一個夢,他跋涉在一望無際的雪白裡。
雪太厚,每邁一步都很艱難。待他氣喘籲籲終于快走到盡頭時,忽地聽到一串清甜軟糯的歡笑聲。
那串聲音并不陌生。
可夢裡,宋承雲怎麼都想不起聲音的主人是誰。
雪花洋洋灑灑,落在眼睫上,擋住他欲往前張望的目光。
窸窸窣窣的走路聲,伴随着清甜軟糯的聲音,愈來愈近,很快,一道身影撲進他的懷裡。
宋承雲很想睜開眼,可那些雪花仿佛粘拈在眼皮上一樣,他始終睜不開,便一直無法看清懷裡女子的長相,隻模模糊糊知道是一道柔軟的绯色身影。
懷裡的女子蹭着他的胸膛,清軟的聲音不斷鑽進耳朵裡,而後像随波漾開的水紋,一道一道,蕩進他心裡。
大雪紛飛,唯有懷中柔軟溫暖。
理智告訴他,他該推開懷裡的女子,但身體卻仿佛有自己的意識,有一種渴望靠得更近的念頭。
總之,幾乎沒有掙紮,他聽從内心的想法,反手緊緊抱住懷中柔軟的女子。
可被擁在懷裡的女子不知為何,她好似有些不安,開始掙脫起來,不停地喊着哥哥。
宋承雲覺得好像有些不能自已,察覺到她的不安,他很快便松開她。
可那喊他哥哥的女子并沒有馬上逃離開他的懷抱,而是伸出手,拂去遮住他眼簾的雪花。
在極緻的純白雪光下,宋承雲睜開眼睛先看到的,是一雙幹淨又剔透,仿佛不曾沾染世間塵埃的眼眸。
他的目光滑過那張瑩白小臉,濃秀的眼睫,靈動的梨渦,粉似桃花的雙頰......
一寸一寸拼湊起來,等他完全認清眼前的女子,她倏地原地化成冰雪,而後慢慢消散。
宋承雲隻覺得腦袋裡嗡地一聲,如冰封一般,整個人無法動彈。
怎麼會是她?
因為過于震驚,搖晃的燭光下,榻上的男子猛地睜開眼。
從雪白中忽然墜出,宋承雲微眯了眯眼,慢慢适應另一片昏暗。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不清,頭部還在隐隐發痛,想擡手按壓時,發現手臂邊還趴着一個人。
掌心貼着另一個人的掌心,濕黏的溫熱随着意識的回籠慢慢清晰。
宋承雲微轉過頭,看清手臂上是誰後,内心微歎了口氣。
還在做夢,隻是又換了場景,
小姑娘傾斜着身子趴在榻邊,一手枕着自己的臂彎,一手緊握着他的掌心。
長而黑的發絲松散地披在整個背上,仿佛上好的綢緞,偶有幾絲垂落在頰邊。
她呼吸綿長,粉色飽滿的櫻唇微微張開,呼吸間發絲微動。許是他的動作擾了她美夢,她舔了舔唇瓣,不滿地嘤咛了幾聲。
眼前的這張臉和剛剛懷中的那張臉在一瞬重合。
上一個夢境震驚過後,此刻,宋承雲反而平靜下來。
他面無表情,安靜地盯着如今這張熟睡的臉龐,想看看這次夢境又能延續多久。
可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場景仍然沒有消失。
連一絲變換都沒有......
手臂有些發麻,麻痛感很真實。
宋承雲突然意識到,他在等夢境自然消散。
為什麼呢?
難道夢裡他都擔心驚醒這位熟睡的女子嗎?
可隻是一個夢,驚醒了又怎樣?
夢就是夢,本就是易碎易醒的。
饒是再怎麼忍耐身上的不适,臂邊的身影還是慢慢動了起來。
即便那女子揉着眼睛向他俯身過來,宋承雲仍然沒有收回目光。仿佛這樣能證明些什麼一樣,他直直地盯着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被握緊的指節被松開,黏膩的汗濕一下化為微寒。
她發絲上清甜的草木香撲面而來,而他額頭上是淡淡的溫熱,耳邊還有軟糯的呢喃......
宋承雲下意識地握住手掌,淡淡的青筋紋路凸出。他覺得這個夢,比剛剛的每一段夢都要真實,連他自己的感官都真實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