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房的每一下擂動,像是提醒,像是震懾,在告訴他,該醒了,該醒了。
宋承雲閉上眼睛。
不看就不會心亂。
可那股清甜的味道沒有消失,呢喃聲慢慢變得清亮,仿佛還有些焦急。
“哥哥,你醒了嗎?”
饒是夢中,他也沒辦法不回應她。
妥協般地睜開眼,看到那雙滿是擔憂的剔透眼眸。
而後,門外傳來敲門聲,是松毫小心翼翼在呼喚姑娘......
原來是真的......
懷夕原本隻想等到宋承雲睡着就換松毫進來守夜,因手被拉着,她隻能尋了個舒服些的姿勢,半倚在榻邊,沒曾想竟瞌睡過去。
松毫洗簌後便一直守在門外,又不敢輕易推門進來,好在等了半個時辰,終于聽到屋裡有了動靜。
懷夕開了門,同松毫說哥哥醒了,讓他去準備好梳洗的水和衣物。待她走回屋裡,發現哥哥已經端坐了起來。
一看到她走近的腳步聲,他眼都沒擡,說道:“回去歇息吧。”
他的聲音低低的,啞啞的。
懷夕不放心,仍然走近,湊過去瞧了瞧他神色。
——回來時的淡淡紅暈已經消散,看來酒勁已經退了。
“哥哥,酒醉傷身,以後莫要喝那麼多酒了。”
雖然哥哥酒品好,醉酒了隻是有些小固執,甚至比平日好說話...不過喝多了總是不好,能少喝還是少喝些...
“嗯。”宋承雲淡淡應道。
“我聽松毫說,梁老夫子和大哥哥他們就住在王府,明日我早些去看看,今日還沒同大哥哥講上話......”
看宋承雲垂眸捏着鼻梁,懷夕料想醉酒後不會舒服到哪裡去,便收住話頭,“那我回去了,哥哥收拾好早些安寝吧。”
宋承雲點了點頭,待聽到哐當一聲掩門聲,才緩緩擡眸,往聲音消逝的方向看去。
-
翌日,懷夕到了王府,先去王老太師夫婦那裡請了個安,正逢梁老夫子和幾個學生同在廳上,便也不用單獨再去拜見。
隻是到了京城,梁老夫子的行程早已王老太師安排得妥妥當當,同他們說了一會話,王老太師和梁老夫子便要見友人去。
臨走前,梁老夫子讓幾個學生或可結伴出行,去城中走走,不過這些太師府早已安排好。
車架準備間隙,衆人移步到院中涼亭等待,那幾位學子知道懷夕和宋承亭這位哥哥久别重逢,定有一些話說,便借口賞景,默契地将涼亭留給兄妹二人。
宋承亭與懷夕雖不算親近,不過他算是難得對懷夕懷有善意的人,所以懷夕對這位大哥哥向來也頗為敬重。
不過兩人畢竟差了好些年歲,從前碰面除了打招呼,也沒什麼話好講。可多年未見,小妹妹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兩人沒有生疏,反而更熟稔一般。
泸州雖是懷夕長大的地方,可說到底,如今有哥哥在身邊,她平日對泸州并不算很惦念。
隻是當宋承亭說起泸州那些耳熟的街道,說起那裡的藕粉和枇杷,說從前他們住的宅院裡,梨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懷夕還是忍不住想起從前生活的場景。
兩人有說有笑,頗是融洽。
隻是說到他們住的那個小宅院,宋承亭心裡難免有些慚愧。
雖然議論長輩不是君子所為,但大伯母當初的的确确是被逼出主宅的......如今,眼見承雲扶青雲而直上,自己的父母在家常常扶額歎息。
他們雖不說,但宋承雲知道,他們十分後悔當初為了蠅頭小利,在大伯父去世後,虧待大伯母母子。
而承雲上京前做主分了家,如今他們兄妹離家幾年,從未回過泸州,明眼人哪裡看不出,那是承雲有意與他們劃清界限。
祖母身子越來越差,二房在宗族的話語權越來越差,他又沒有這位弟弟的天分,去年鄉試還是落了榜......
泸州縣那麼小的地方,拜高踩低的人卻不少,這幾年家裡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好在承林也有些經商的天賦,族裡交給他打理的幾個鋪子倒也經營得有聲有色。
其實不僅祖母和父親,族裡也有意同宋承雲修複關系,原本族裡每年屬于大房的分紅,都是族長那邊安排人送來金陵。聽母親說,今年族裡有意讓他弟弟,也就是宋承林跟随族長兒子宋承晖将分紅送來。
雖有彰顯二房誠意的意思,但宋承亭多少有耳聞,族裡的鹽引即将到期,新任的州府長官出身清河書院,族裡是想來求求宋承雲,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讓族裡的鹽引能順利續期。
宋承亭其實有些看不上這些行徑,但家中隻讓他專心讀書,有關經商一應事宜,父親很少同他商量。
最後到底是誰來,他也不确定,畢竟他已經離家同夫子上京......
雖說不上什麼話,但宋承亭還是同懷夕提了一嘴,說中秋後族裡或許會派人來京裡,不管怎樣,讓他們兄妹有點心理準備也好。
原以為提到承林,懷夕多少會說些什麼,畢竟連他都知道,從前他這個三弟沒少欺負她。
但懷夕的反應卻有些出乎他意料,聽到承林近況,懷夕隻是笑笑,反而問起家中其餘兩個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