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雲是被擡着回來的,懷夕趕到他屋裡的時候,他已經被安置在床上,沉沉地閉着眼。
被太子安排來的李太醫坐在床邊把完脈,正準備施針,聽到門口匆匆的腳步聲,緊接着門哐當被推開。
李太醫皺了皺眉,心想是哪個沒規矩的丫鬟,正要斥退,那姑娘已經來到床前,語氣焦急:“我哥哥怎麼了?”
原來是宋編修的妹妹......
李太醫從床邊站起來,擡眼看向懷夕時,眼裡閃過一絲驚豔。他的聲音沉穩且頗能安撫人心,“姑娘别擔心,宋編修傷口上還有些餘毒,待我施針将毒逼出,再服幾帖藥,應是無礙。”
李太醫平日專為太子請脈,此次郊祀也随行。宋承雲為太子擋了一刀後,他被太子派來全程照料宋承雲。
知道眼前的姑娘是宋承雲妹妹後,态度頗為和善,又繼續說道:“隻不過傷口在左腹,失血有些多,是以還得慢慢調養......”
宋承雲臉色十分蒼白,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偶爾還打着冷顫。
懷夕邊聽着李太醫說話,邊俯身去摸他的手。
——冷得像冰塊。
懷夕蹙緊眉頭,隻好用自己的雙手緊握住他的,試圖想傳遞一些溫度。待李太醫說完,她脫口問道:“你說哥哥是中毒?”
“......”這說來便話長了,但有些話李太醫也不好說。
郊祀曆經七天,全程十分順利,但誰能料到回程時侍候茶水的女婢會持刀刺殺太子?而正好宋編修被召到太子的車駕上,意外替太子擋了一刀......
女婢背後是何人指使?刺殺太子又是何意?通通都不是李太醫敢說,能說的。
但小姑娘問得直白,讓向來秉持謹小慎微的李太醫一時倒沒用對外的那套說辭搪塞他。
李太醫咽了咽口水,從針袋上拔出針,“眼下還是逼出餘毒要緊,姑娘還是讓我先施針吧。”
“對對對。”懷夕急忙讓出位子。
身邊另一位随行的太醫過去掀開被子,解開宋承雲的衣物的同時,李太醫回頭看了看懷夕,“姑娘是不是......”
懷夕搖了搖頭,“無妨,我在邊上看着。”
哥哥的傷口她要親眼看過才行。
兩位太醫雖有些驚訝,但想了想,聽聞宋編修家中隻餘一個妹妹,待他們走後,總要有人在身邊照顧着,于是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李太醫掀開宋承雲的衣服,腹部上圍着厚厚一圈泛血的紗布,随行那位太醫一圈一圈繞開,待繞到最後兩圈,血污和紗布一并凝固在傷口上。
兩位太醫緊緊皺着眉頭,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慢慢牽拉......
傷口不是很長,卻很深。
輕輕的牽拉,鮮紅的血液不停湧出。懷夕看着眼前的情狀,緊緊咬住牙關,眼眶裡的淚再也止不住......
“快把桌上的藥粉拿過來!”李太醫催促那随行的太醫。
懷夕反應更快,回頭看到桌上的藥罐,在那太醫起身之際已經把藥罐子打開,捧給他。
李太醫接過,急忙将藥粉灑在傷口上,而後用銀針在腳踝上施了幾針,血才慢慢停止滲出......
待重新包紮完,兩位太醫頭上已滲出厚厚一層汗。
“宋編修燒還未退,屋内一定要暖。可以用冬日取暖的炭盆,但不要放得離床太近......”因是太子的吩咐,李太醫絲毫不敢怠慢,事事細細交待,“最多兩刻鐘,宋編修應能醒過來。姑娘可先備些粥水,待宋編修醒來過喂一些,多少都行,五谷最能提氣......明日我等再過來換藥......”
說完後,見懷夕眼尾洇紅,眼淚忍着在眼眶裡打轉,他又寬慰道:“姑娘也不必太擔心,隻要這段日子讓宋編修多靜養,莫牽扯傷口,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懷夕吸了吸鼻子應好,親自将他們送到門外,又吩咐松毫和小艾去準備太醫說的東西,才急忙回到宋承雲床前,一步不離地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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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受傷後,宋承雲因着毒性影響,一直昏昏沉沉,不曾清醒,連疼痛都是模模糊糊。
醒來時,看來熟悉的簾帳,他習慣性想坐起來。但還未動,一股鑽心的痛楚從腹部往上侵襲,讓他忍不住低哼一聲。
“哥哥,你醒了” 懷夕一直守在床邊,看到床上的人有了動靜,急忙湊上前去确認。
摸摸額頭,額溫還是很高,她又将手伸到被子裡去尋他的手。
——終于沒有那麼冰冷了。
懷夕稍稍松了口氣。
熟悉的清甜味混着難聞的藥味,宋承雲剛睜開眼,意識還有些昏沉。指尖被覆住時,他微微蹙了蹙眉,不知是因傷痛還是什麼。
懷夕見宋承雲好似點了頭,可雙眸顫巍巍的,又要閉上時,有些緊張,又俯身仔細瞧他臉色。
蒼白如紙張,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想到李太醫的囑咐,她湊到他身旁,輕輕說道:“哥哥莫再睡了,先起來喝點粥水,好吃藥...”
見宋承雲雖閉着眼,但終于輕點了下頭,懷夕急忙走到門外,吩咐讓松毫把準備好的東西送進來。
廚上一直煨着清粥,很快,松毫便把粥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