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前,我飛升之時,我娘已身死十數年。
據檀桑說,我娘在嫁給魔頭爹之前,下界的香火信徒已是雲屯霧集,司夜神女的廟宇散如滿天星地分布在各個地方,故居山頭也被稱作仙山,和同品階的仙家比,簡直功德無量。
照理說,功德無量的神仙憑借這些信徒和香火,死後應該很快就能重返天庭,可不知為何,幾百年過去了,我娘不僅沒能回來,天庭還謠言四起,說她當年根本沒死,是入了魔,所以回不來。
因此,玉帝命我和以夙在曆情劫的過程中調查此事,以及下界時序倒退的原因。
淩霄寶殿外,一汪汩汩仙泉邊,向來冷淡的弦池上仙難得面露愁容,歎息道:“拖累了你們二人,在下心中羞愧。華天靈君此番既有要務在身,又要曆劫,想來多有不便,我會命徒兒與你們随行,有個照應,就當作是一點歉意。”
以夙靠在一邊,不以為然道:“上仙言重了,我與二哥執行公務,必然是仙身下凡,不必麻煩了。”
傾風在一旁擡了擡眸,笑得頗有深意:“仙身下凡,記憶樣貌都不曾改變,我難以下筆,又如何曆得了劫?讓你徒兒隻管跟着吧,玉帝那邊,我去知會。”
以夙本想拿喬,但傾風權當看不見,找了借口迅速遁去。
瑤池宴結束,衆仙皆散去,天庭冷清了不少。
我跟着以夙歸去途中,遇見幾位仙使緩緩而來,說是東曜元君請他去吃茶,言語中似有要事相商,他便與我告辭,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路過歲華宮的時候,我瞧見左衿正蹲在大門口修門檻,想來他還不知道自己主子要戴罪下凡,我便彈了一指,白光打在他屁股上,他嗷地一聲彈起,脫手的榔頭被袖中竄出的紅線纏住,半空裡蕩了兩下,剛好錘在他膝蓋上。
“啊啊啊啊啊啊——”
在左衿放聲慘叫前,我默默捂上了耳朵。
原來點化來的紅線團也會疼啊。
左衿坐在地上,淚眼汪汪地揉着膝蓋:“仙君,您這是做什麼?您對靈君有什麼不滿,也不能拿小人來撒氣呀……”
我挺抱歉地道:“對不住對不住。”
左衿爬起來撣了撣灰,撿起榔頭道:“您是靈君外甥,您不想道歉,不道了便是,何故這樣瞪着小人,怪吓人的。”說罷,繼續蹲下修門檻,這一錘一錘聲中,我竟能聽出些許委屈來。
一口氣堵在胸口,本仙這張面癱臉屬實是沒救了。
渡劫的噩耗還是讓以夙親口告訴他吧,我問道:“這門檻不爛不缺,好端端的你修它做甚?”
左衿撇撇嘴,道:“回仙君,是靈君吩咐的,他前陣子被這門檻絆了一跤,說自己可能是上了年紀,本想直接把門檻拆了,但覺得沒了門檻不美觀,還說什麼……‘本座的神宮也不是誰都能進的,把門檻修低點,免得讓那些個髒東西也進來了。’哎仙君,我們靈君說的髒東西是指什麼呀?”
……以夙說的是誰,我心裡大概有數。
我想逗逗左衿,便聳肩道:“興許是我?”
左衿一臉驚恐:“那不能!!”
這之後,他修門檻的手都遲疑了下來,似乎生怕傷了我的心,還時不時看看我的眼色,當然,他什麼都看不出來,這一鬧,讓我暫且忘記渡劫的事,悠悠然晃回了月仙台。
來到前廳,不知怎的滿地都是鳥毛,比我走時還多,兩個仙童正在打掃,姻緣閣的紅線團已經解開,檀桑在收拾牌子,我便過去幫忙。
檀桑見我回來,急忙問道:“結果如何?玉帝可有為難你們?”
我回想了一遍大殿上發生的事,本來以為灰飛煙滅已然闆上釘釘,誰承想小玉帝這番操作,反倒是給了我一個活命的機會,三日後就要從南天門下凡了,說什麼也要完成任務。
檀桑聽完後愁眉不展,歎了口氣,把手上的姻緣牌挂了起來,我朝外面掃了幾眼,不見彌師那小子,便問道:“那青鸾如何處理了?給钤台仙使帶回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