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我道:“若是預言夢,也實在怪異。仙使所說的以失敗收場,是指罷去神銜,重新堕入生死輪回嗎?”
彌師搖了搖頭,道:“并不,不過所有人夢到的大緻都是同一個内容——同你因線生情,而後你遭到了對方的背叛,你用情至深,終是入了魔,将對方殺得神魄消散,肉身盡毀。”
這什麼夢啊,光一條弑神的罪名,回到天上我也活不成。
見我不說話,他接着笑道:“我倒覺得,紅線若因此不存在了,也不能說是渡劫失敗了罷?不過,這次在你和靈君身上靈驗,東曜元君的憂慮也不算空穴來風,所以提前知會靈君一下,讓他多加注意。”
彌師這番話令我出了層冷汗。
失敗的代價是天庭查無此仙……以夙生來便是神,仙職在天庭舉足輕重,我死也就死了,本就是死有餘辜的魔頭,無牽無挂的,若這真是預言夢,我也隻好認栽,總不好讓我這娘舅送死。
我歎了口氣,道:“你為何告訴我這些。”
彌師無甚所謂,道:“因為在下心腸好,見不得仙友吃虧,再者說,除了我以外,也沒第二個人會告訴你這些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
彌師遙望星雲璀璨,月宮高聳,白壁如玉,半掩月華,星屑落于桂樹枝頭,暈開流淌的銀光。他目光灼灼,好似透過那些看到了其他的東西,笑道:“原來從這裡遙望廣寒宮,是這樣一番景象。”
他側頭看我,問道:“如此美景,仙君可曾欣賞過?”
我哪裡有欣賞美景的心情。
我臭着臉,正欲開口,小指卻忽然一緊,隻見一條半透明的線,晶瑩剔透,閃着水靈靈的光,一端連着我的小指根,另一端延伸到夜色中的雲霧裡去了。
是隻有月老仙師和身為月和仙的我才能看到的仙緣線,這是除了姻緣牌上的紅線外,以另一種方式連接有緣之人的紅線,會在牌子牽線後不久自動從體内生出。
這也是我和以夙真正要斷的那條線。
沒想到這麼快就出現了,這下即便是不願,我和以夙之間也更容易生出情來了,好在這線尚細如蛛絲,斷起來也更簡單,隻有情深才會使線變粗,看來我與娘舅果真沒什麼真情,這倒好辦了。
雖然那預言夢聽起來很扯,但隻要不與他生情,我也就不會應驗入魔了。
其實入魔這事也挺扯的,我都成仙多少年了,且身受諸多仙澤瑞氣庇護,如今封了七成凡念,往事也都看開了,一個面癱臉要受什麼樣的刺激才能入魔啊?
話雖如此,凡事還得做兩手準備。
我摸了摸發緊的小指,道:“今日在大殿外,弦池上仙說會讓你随我們一同下界。”
彌師道:“嗯,我已知曉。這次是我拖累了你與靈君,欠你們甚多,也是應該的。”
我擡頭看他,認真問道:“那你能幫我們解開紅線嗎?”
其實,這個問題我問得非常無恥,因為不論是如何幫襯,無非就是他在中間橫插一腳,讓我和以夙無法過多接觸,換句話說,我和他得多親近親近。
反正不管用什麼方法,以夙不能出岔子,不然我也小命不保,剛巧彌師生得這麼漂亮,他來橫插一腳我倒賺了。
我聽見身邊的人笑了一聲,像是讀懂了我的心思,他的眼神寫滿耐人尋味,道:“仙君這是拿在下當幌子罷?亂花漸欲迷人眼,要真到那時候,恐怕仙君就想不起在下了。”
我心想,我也隻是貪他好看,思想應該算不上龌龊吧?好容易成仙了,不至于做出自毀仙元的事兒。
正當我咀嚼其中含義試圖狡辯時,他卻神情冰冷地看着我,忽然道:“今日一事,是在下對不住仙君,日後必定加倍償還,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