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年藏身無恙山中，偶遇兩隻橫死的小鹿，被人挖眼割耳，死狀慘烈，我于心不忍，便将她們的魂魄收進了勾魂中。

據她二人所說，自己怎麼死的已經記不得了，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殺她們的人也長着一對角，在月黑風高的夜裡，立在一片竹林之上，好像在等什麼，又像在看什麼——

“年紀輕輕，好奇心重，學人家尾随，卻又笨手笨腳弄出了動靜來，結果被殺人滅口。”以夙敲着扇子總結道：“你姐妹二人死得确實不算太冤。”

“嗚嗚嗚嗚嗚嗚嗚~~主人！我們可算見到您了！嗚嗚嗚……”

兩隻鹿靈趴在我腳邊，哭得梨花帶雨，震得燭火亂顫，好在我有先見之明地畫了一道仙障，不然李婆又該以為鬧鬼了。

我方才用仙術洗去二人邪氣，又從腰帶上抽出兩條紅線，分别綁在她們的鹿角上。這會邪氣散盡，二人重返清秀俏麗的面龐，通身泛着淡藍的光芒，恍若鹿中仙子。

仙子抱着我的大腿一個勁兒的哭：“主人嗚嗚嗚嗚！十幾年過去了，九音以為主人不要我們了嗚嗚嗚……”

九音的鹿角把我的腿戳得生疼，另一隻又撲上來抱住我另一條腿，也直哭道：“無恙山一别後，九月就與主人分離十幾年，沒想到嗚嗚嗚……沒想到，主人竟已羽化登仙嗚嗚嗚……”

這當中豈止十幾年，已有八百多年了，隻是你們不知道而已……

看兩姐妹哭成這樣，我實在不好意思開口解釋，其實我和她們沒那麼多交情，根本不熟，當年救下她們真是順手，都沒說過幾句話我就被以夙揪到天上去了，不然我也不能把她倆忘得一幹二淨。

以夙坐在一旁打哈欠，我把兩姐妹扶起，略微尴尬：“呃，你們别哭了，相遇皆是有緣，不如……我渡你二人輪回轉世？正巧我與秦廣王有些交情。”

一撞就撞上兩個神仙，仙緣定然不淺，我暫且不論，以夙這老牌上神金口玉言，随便和她倆唠兩句家常，這魂魄勾進地府裡都得發金光，投胎不是龍血鳳髓金枝玉葉，也是大富大貴名門望族。

我悄悄看了眼以夙，他正聽得興趣缺缺，半垂着眼眸歇息。

不過，姐妹倆曾在我瘋魔禍世之時，與我為伍過須臾，但僅僅瞬息，連做壞事的空暇都沒有，我通通路子，應當不為過罷……

九音一抹眼淚道：“不要，主人也說，能再相遇便是緣分，主人把我和妹妹從那狐狸手中救出來，就是有恩于我姐妹，九音要一輩子跟随主人，侍奉主人！”

九月頻頻點頭道：“要不是遇見主人，我和姐姐還不知要受多少折磨，被臭狐狸威脅着禍害世人，求主人莫要趕我們走！”

一口一個主人，叫得我腦袋發昏，隻見我在天上伺候别人，哪兒有别人伺候我的份兒？

以夙笑着道：“這兩位姑娘如此忠心，令在下很是觸動，既然這樣，不如二哥就将她們留下？”

九音九月剛才光顧着哭，這下才注意到一旁還坐着另一個人，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便茫然地瞧着我，我介紹道：“這位是天庭掌管歲時的華天靈聖天尊，一般稱作華天靈君，十幾年前便是他助我飛升，在凡間行走多有不便，你們喚他公子便是。”

以夙笑眯眯道：“我本名以夙，二位姑娘多指教。”

九音九月乖巧地點頭道：“以夙公子……”

我道：“此番我二人是戴罪下凡，有仙務在身，恐怕少不了明槍暗箭，你們倆會打架嗎？玉狐操控的不算。”

姐妹倆對視一眼，看向我，姐姐九音回道：“我與九月同為白鹿族人，家族世代居所已算半個仙界，因此略通仙法。”

九月弱弱道：“這樣，算是會打架嗎？”

略通仙法，平常對付小喽啰足夠了，我道：“算。回去休息吧。”

姐妹倆福了福身，化作青煙鑽入勾魂。

一整晚沒合眼，以夙眉眼間略有倦意，但我能看出他其實很困了，約摸着還得有一個時辰才天亮，我便熄了燈，讓他趁現在睡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