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這個人手裡定然有索命。”
以夙側頭看向我,我道:“張洪的靈識是被索命吞食了,照他五六天回村一次來看,對方根本沒有時間煉屍,但如果是一具普通的走屍,邪氣太重,腐爛速度也過于慢了。”
可對方手裡要是有索命,那一切就好說了。
索命是驅使邪魔鬼怪的鈴铛,原本用處不大,但如果用在人身上,造成的後果會比勾魂嚴重很多。
勾魂和索命不同,隻能操縱已死之人的軀體或魂魄,例如還陽,而索命可以将人化為邪祟厲鬼,催化死人,侵蝕活人,以靈識為餌,則能趁虛而入,瘋狂其心智,将其變為嗜血的邪物。
因此,我當年是很少用這顆鈴铛的。
不過,一旦被索命控制過一次,今後即便鈴铛不響,這些邪祟也不會擁有自己的意志,隻是一具不腐的肉身。這也算是索命唯一的好處罷。
以夙轉着扇子道:“那要怎麼辦,不如一把火燒了他,斬草除根?”
我道:“不可,我手上沒有焚妖那顆鈴铛,被索命催化的邪祟用神火沒法燒幹淨,他死了許久,恐怕體内的瘴氣和邪氣會害了村裡其他人。而且,今夜必然不隻有張洪一人來找我們的麻煩。”
以夙道:“對方什麼目的?”
我往元君廟外看了一眼,答道:“如果隻是來搶勾魂,倒也費不了什麼工夫,就怕是沖着我來的。”
“二哥這是怕了?”以夙挑起眉,忽然一笑道:“對方故意把屍體扔到村口,是知道你能看出死因,在向你示威。這又是索命又是水雲訣的,若說是巧合,委實不可信——你懷疑對方摸清了你的身份?”
這種可能性雖小,但也絕不是沒有,隻是苦于敵暗我明,實在不清楚對方的意圖。
我道:“同為邪道,也可能是對我有所忌憚,耍耍把戲來試探我幾斤幾兩罷了。”
不過,這下我大概清楚,甸川村這塊對邪修來說不可多得的優渥之地,究竟是誰在掌控了。
這片地盤,乍看之下是玉狐的囊中之物,實則他不過是個幌子罷了。他的存在,是為了遮掩持有索命之人,而他自己并沒有察覺到這件事,還美滋滋地以為能夠對半分呢。
如果我猜的沒錯,勾魂本就是對方主動交出,相當于暫借給狐狸,讓他在明處攪這灘渾水,使外人不敢接近甸川村,再于暗處控制住試圖逃跑求援的人,這片邪地便手到擒來了。
而确保對這片邪地的控制,就和夜清觀,或者說和無憂道有很大關系了。
甸川村怪事頻發,村民病急亂投醫,定會上山供香,那尊蘭姬入魔像便會香火旺盛,而狐狸隻會抓小孩修煉,對此幾乎不會有什麼影響,若不幸被仙門發現,也能當個替死鬼。
那個拿着索命的人,很有可能是無憂道的人,而且身份不低,夜清觀的兩個妖道,則是聽命于他的部下,否則不能解釋他們明知玉狐持有勾魂,卻依舊置之不理,除非這是上面吩咐過的。
而勾魂輾轉到我手中實屬意外,所以他們才那麼迫切地挽留我和以夙,企圖替上頭的人奪回鈴铛。隻是不知出了什麼差錯,這兩個人不僅夜裡沒有行動,第二日還人間蒸發了。
這些若真是無憂道所為,那麼隻能說明,貴道不是所有人都認識我這個聖女的。
雖然當初彌師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我還是不大能相信。不管别人同不同意就将其奉為聖女,關鍵聖女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聖女,貴道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大人物還真是夠心血來潮的。
這件事,我估摸着三兩句也解釋不清,還是改日再告訴以夙得了。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道:“算了沒事,就算是沖我來的也沒關系,你不用太擔心我。”
以夙神色微滞,壞心眼地笑了一聲:“二哥那麼強,何須我這個拖後腿的擔心。”
他說完便轉身去了一旁,連回話的機會都不給我,看着他的背影,我就能想象到他黑着臉的樣子。
難道我又說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話?好像也沒有啊?
他的弦外之音,時而莫名其妙,我大多聽得雲裡霧裡,就算聽得懂,也隻能裝聾作啞,不然就不好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