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絕怔怔道:“怎麼回事?”
應旸驚喜道:“不清楚,但好像是那鈴铛搞的鬼,更想要了!你說她會不會願意把鈴铛給我們呀?”
花絕汗顔道:“久晴兄,你還有工夫想這些事,不如想想她會不會殺咱倆滅口。”
少女好像也沒工夫搭理他們,既不逃走,也不對戰,甚至毫無戒備,隻背過身鼓搗那團蓋着她外衣的玩意,一會伸手摸摸,一會又攏攏衣服,低語幾句。
花絕暗忖不能掉以輕心,拔刀指向她:“沐山周邊皆為仙家重地,義安縣也在蒯氏管轄範圍内,姑娘究竟是哪家修士,何故奪人性命?”
少女聞言,緩緩轉過身,上下打量着他與應旸,平淡道:“你們不是穿紫色衣服的那些人。”
紫色衣服?是在說誰,地方豪紳?仙門修士?
這姑娘怎麼看都不像是善茬,找人肯定是有仇有怨,可這般身手,普通人應該欺負不了她,那對方隻可能是修士了,而要說在這地界能與人結怨的修士,多半是沐山蒯氏。
玄界唯有蒯氏一門的校服用的是紫色,因紫色表權威聲望,其餘宗門為避鋒芒,皆不敢用,而這片地方歸蒯氏管,路上随便一個穿紫色衣服的,十有八九都是墜星谷人士。
但話說回來,蒯氏名滿玄門,不說山野散人、遊方修士,即便尋常百姓也都知沐山墜星谷,這位姑娘身手不凡,必定有個好師父,那又怎能不認得蒯氏的星月映雪紋?
花絕又看了看河堤旁的屍體,男人仰面朝上,瞪着一雙驚恐的眼,腦殼的血洞流出一灘粘稠的腦髓,連着片脫落的頭皮和頭發,泡在血水裡,很是瘆人。
他有點納悶,這裡離西城門已經很近,方才男人的叫喊動靜不算小,竟也沒引來什麼人,甚至附近都沒條狗叫喚,實在怪哉。
花絕皺了皺眉,低聲道:“沒想到她一個姑娘家,下手會這麼殘忍狠辣。”
雖然他壓着聲音,可少女還是聽到了,轉身掃了眼屍體,又直勾勾盯着花絕的雙眼,眼神仿佛一匹咬住獵物的餓狼,他不由得脊背直發毛。
少女語氣淡然,卻很認真:“殘忍嗎?”
她蹲下,抓住男人的頭發,将他的肉腦袋提了提,把鑿開的血洞展示給二人看:“看,是一擊斃命,沒有讓他痛苦,也沒有折磨他的屍體作樂。”
松手站起,男人的頭咚地磕在石磚上,又漏了些内容物出來,她右手抛起鈎刀,用左手接住,揚起讓二人看個仔細:“殺他用的是這把刀,不是什麼其他的惡毒術法,為什麼說我殘忍?”
這一系列動作落入眼中,像對待一攤宰賣的豬肉,花絕隐有不悅,冷聲道:“他做了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他?”
少女平靜無瀾地眨了眨眼,正要說話,身後的東西動了動,從衣服裡伸出一雙小手,抓住了少女的裙擺,一雙懵懂的眼睛忽閃着,嗓音稚嫩:“大姐姐,我可以出來了麼?”
應旸歪頭一瞧,樂了:“咦?竟還藏了個小妹妹。”
少女像從沒照顧過小孩,用與對花絕并無二緻的語氣說了句“還不行”,又把衣服攏起,罩住小姑娘的視線,回頭答道:“阿姊說過,這種人叫人牙子,是要将女子迷暈了賣去做紅倌兒的。她不願,我便救她。”
說完,彎腰在男人懷裡摸了一番,摸出一個白瓷瓶,丢給花絕,花絕打開一聞,臉色微變,卻是挑起了嘴角,誇道:“是在下失言,姑娘出手利落,為民除害,殺得好。”
他堵上白瓷瓶,轉手丢向應旸,隻見應旸一揚手,一團金紅的火便包了上去,同瓶子消失得一幹二淨,狡黠一笑道:“要幫忙毀屍滅迹嗎?不然将屍體扔在這兒,到了明日,官府查來可就麻煩了。”
花絕苦笑,再怎麼一臉童叟無欺,隻靠這點小恩小惠就想換到人家的法器,未免也太輕巧了,道:“那你我便将這人一起埋了如何,也能教姑娘安心。”
原定去月照山賞景的計劃,如今眼看着變成去月照山埋屍,身為玄界望門的弟子,要是被花晏知道自己捎帶着應氏師祖,大半夜騎着封喉去幹這種事,腿不得打斷。
應旸瞄了花絕一眼,有點可憐,好像在說:用得着這麼麻煩麼?
花絕回以眼神,懇求諒解:在這兒焚屍可比殺人明顯得多。
應旸眯眼:去山上燒。
花絕堅定颔首:行,你别把山燒了。
少女卻道:“不必麻煩,讓他自個兒找個地方就行。”
花絕正試圖理解其含義,誰知少女腰間的鈴铛輕顫兩聲,地上的屍體竟猛地抽搐起來!
男人四肢痙攣,瞪着空洞的眼,喉嚨喀喀作響,以極其怪異的姿勢爬起,一坨猩紅的腦髓從頭頂的洞流出,随他僵硬前進的步伐,啪啪地打在磚地上,濺開血花。
馭屍術?!
花絕呼吸一滞,頓時警覺。
屍體發出喑啞的低歎,拖着緩慢的步子,搖搖晃晃從他和應旸中間穿過,走過了内河石橋,逐漸融進幽暗的夜裡,向西城門悄無聲息地去了。
這一次,城門那邊依然毫無動靜,仿佛沒人值守一樣。
難道這也是那鈴铛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