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憐慌亂低頭,不同他對視。
腦海不合時宜浮現他曾說過的話,溫憐隻覺腹部絞痛,好似刀刃在上面淩遲,緩慢□□,磨得鮮血直流。
溫憐坐下時,大腦昏沉,仿佛有針突然穿過去,她身形不穩,險些摔倒,一隻有力的手及時握住她的手臂,她才沒有撞到桌子。
宋子津坐在她身側,面色平靜,眸色淡漠依舊如往日那般,對她沒有絲毫憐惜。
想到他方才沉默的态度,溫憐忽然生了幾分厭煩,用力扯回自己的手,不想同他親近。
未等百日宴結束,溫憐先一步離開。
馬車在市井穿梭,溫憐心亂得很,滿腦子都是魏莺說的那幾句話,就算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可還是無法真得放下。
頭疼難耐,若螞蟻啃噬,她扶着額頭,輕輕揉捏。
快到将軍府時,溫憐掀起簾子,遠遠看了一眼宋府的牌匾,内心郁氣橫生,她深呼一口氣,命馬車調頭,向宰相府駛去。
臨近黃昏,迎着下人驚訝的目光,溫憐向自己的院子走去,方一進去,她便反手關上門,躲在被子裡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今夜不可能回府。
負心漢。
在夢裡,溫憐看着宋子津,跟在他後面問他為什麼不幫自己講話,為什麼要給魏莺撐腰,問他,到底誰才是他的妻子。
身體昏沉,心上無力,連手都無法擡起。
溫憐感覺自己好似被鬼魂附體了,提不起半分力氣,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不知為什麼要睡,可醒來後,想到自己既見不到父親,又無處可去,她又阖上眸子,睡了過去。
她的夫君不喜她,宋府不是她的家。
溫憐想父親了,雖沒有記憶,可想起他時,心中很安心。可父親仍在牢中,連見一面都難。
沒人能讓她依靠,夢裡的那棵楸樹再次出現。花枝爛漫,唇瓣研磨。花汁依舊苦澀,比上次更甚。
再醒來時,已經到了申時。
溫憐沐浴後,意識才算清醒些許。
忽然門外傳來不緊不慢的敲門聲,沉穩有力,并不急切,高大的身影透過窗紙印在門上。
溫憐連忙穿衣,整理衣服,命丫鬟去開門。
身穿白衣的男人站在門外,拿着紅木食盒,慢步走了進來。
“表哥?”
看到男人的瞬間,溫憐站起身,眼神困惑,不明白他為何深夜前來拜訪。
未等溫憐詢問,他溫聲解釋,“姑母得知表妹回府,特命我前來探望。”
男人聲音平穩,雖冷淡平靜,但莫名讓人感到幾分安心。
溫憐走至他面前,輕聲道謝,隻說自己無事。她不告訴徐逸之自己的事情,可他的目光極為通透,仿佛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不說,徐逸之也未多問,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面上,打開木蓋,将裡面的菜肴一一拿了出來,“姑母命小廚房準備了晚膳。”
溫憐眼下滿腔郁氣,沒有胃口,雙唇微張,方要說自己不想吃,對方好似察覺到她的意圖,頭也不擡輕聲道,“姑母命我留在這裡陪阿憐用膳。”
“若阿憐推辭,我受姑母責怪,也與表妹無關。”
他平靜闡述,可說出的話卻令溫憐無法推脫。
溫憐緊抿着唇,隻好走到桌前坐下,輕聲道,“謝過姨娘好意。”
徐逸之拿起筷箸,放在溫憐面前,他身穿白衣,分明是一副書生打扮,可眼下所做之事,卻是下人的事情。
溫憐猶豫片刻,請他落座。
方才透過窗紙向外看時,隻覺他身影高大,比一般男子還要魁梧,可眼下湊近一看,卻發覺這人的身形極為削瘦,手指修長,冷白的皮包裹着骨架,好似一副行走的枯骨。
“表哥……”
溫憐想問他是不是在府中過得不如意,有人苛責了他,可想到這人是個書生,之前又聽二姨娘講過,她這位賢侄心思極重,不願受人施舍,她當初勸說良久,這人才答應借住府上,做父親的門生。
到嘴邊的話又被溫憐咽了回去,她小心看着男人的面容,拿起筷箸,低頭默默用餐。
這期間,徐逸之隻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本書,垂眸閱覽,沒有同她閑聊的意圖。
待他準備離開時,溫憐才叫住他,将一袋銀子交給他。
徐逸之垂眸,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銀子,眉眼冷清,淡聲詢問,“表妹這是何意?”
他面色平靜,可語氣明顯冷了下來,眸光審視,無聲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