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自己虛掩上,單藝全程沒有擡頭。
“讓你擡頭,為何不做?”
“奴婢相貌醜陋,恐怕驚擾王爺。”單藝佯裝膽怯,顫着聲兒道。
清珂默然注視着她的後腦勺,又瞧見她敢怒不敢言像是害怕而蜷縮在一塊兒的小身闆,低低笑了一聲。
如今看來,傳聞果然半真半假,清珂仔細掂量在宮中與面前這人兒交涉幾番時,當時她的神情與儀态萬方,與如今在自個兒府上的小女兒家家羞澀慌張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瞧着瞧着倒是頗有一番趣味。清珂意識到自己腦中竟是有了這般想法,也不禁有些訝異。
指尖攥了攥紫袍衣袖,清珂輕緩揚唇,思忖片刻,終究還是揚手掂起了她的下巴。
“唔……”較力不得,單藝被迫仰起頭與他對視。
那雙印象中陰隼威懾力極強的眸子,此刻卻是盛滿了月光,稀碎得讓人有些挪不開眼。
他……是在對着自己笑嗎?
“堂堂一國之後,喬裝入了我這攝政王府,不知是要行何事?”
啧,好家夥,一點情面都不給,直接揭穿。
枉費她剛剛花了那麼久的時間度過了群裡給的應急場景,合着,眼下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單藝梗着脖子,擡手揮開他緊捏着自己下巴的指尖,冷聲道:“本宮隻是聽聞,納貢的至多瓜果,盡數落入王府,心存疑慮罷了。”
“若非如此,娘娘隻需派人進府一探究竟,怎的親自來了,嗯?”清珂的尾音微微上調。
“呵,王爺道是如何?”單藝合攏了窄袖,重新端起自己快要碎了一地的皇後排面。
“興許是朝堂殿前一别,皇後思念本王卓絕風姿,亦是未嘗不可。”清珂俯身,一雙眸子微笑着,緩步湊近。
單藝面部緊繃,這人的臉皮想不到比自己還厚,而且,還很自戀。
“塞外風沙頗大,王爺邊疆待久了,鮮少與女子接觸,怕不是誤以為行在路上,任何人都對王爺心存戀慕。”
清珂見眼前的女子仰着脖頸,臉上沒了方才還做小丫鬟的怯懦,心中愈發被什麼激蕩了似的,笑了笑道:“言歸正傳,皇後娘娘來本王府上,究竟所為何事?”
“無非是尋一果實,想要做些糕點給皇上嘗嘗。”
“皇後娘娘與皇上感情深笃,令本王羨慕,不過皇上如今龍體抱恙,可有好些了”
啧,還想繼續試探她嗎?單藝收起剛剛對他的中性評價,退後了幾步,直言道:“王爺既是擔憂皇上龍體,便當開了冰庫,行與本宮方便才是。”
“本王倒是不知,偌大夷國皇宮,竟也有娘娘尋不着的食材。”
單藝默默磨牙,努力平息怒氣:
“本宮勸王爺一句,還是莫要裝糊塗了,北疆的瓜果貢品,盡數入了王府,若是傳言至朝堂之上,王爺如何面對夷國諸位老臣”
清珂擺開寬大袖擺,面上毫無波瀾,語氣更是寡淡,指向冰庫半敞開的門,道:“娘娘自便。”
單藝也沒有猶豫,直接推開冰庫的門,在裡頭仰着腦袋逡巡了半晌,渾身都透着幾分寒涼,終于在頂櫃上瞧見了一籃已經泛了白霜的蔓越莓。
啧。
果然。
清珂一直默默打量着她的言行舉止,眼看着她踮起腳尖努力夠着置于頂櫃上的那籃名貴罕有的果實,心下一緊。
想不到,還挺識貨。
“我就要這籃。”單藝見他忽地走近,也顧不上此時寒冬加上冰庫的冷凍溫度,隻是将自己的訴求脫口而出。
清珂見她那般警惕的神情,蓦地笑了。
“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