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越沂走到了後院,一眼便瞧見那院中抱着孩子的布衣婦人,頗為詫異道:“沈娘?”
聞聲,沈娘轉過身來,輕拍熟睡孩兒背的手一頓,快步迎上前,便要給越沂跪下。
驚得越沂忙伸手托住了她,驟然拔高了語調:“你這是作甚?”
“沂娘子,我并非有意攀附,實在沒了法子,才來尋你。”沈娘低垂着頭,眼皮紅腫,眼眶像是紅得要滴血。
“究竟何事?”
這般失了主心骨似的。
“你家那位呢?”見她遲疑不答,越沂複又追問。
“他的腿傷了,如今沒法下地。”望着越沂并無見外的模樣,沈娘稍稍放下心來,急急才道:
“沂娘子,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妹……她……”
沈娘的聲音漸漸低了去。
越沂一言不發,将她這副泣不成聲的模樣看在了眼底。
如若換做先前,越沂定會毫不猶豫問詢詳情後,想法子施以援手。
隻是,她先前識人不清,太過善良,以至于被奸佞設計所害,掙脫不得,慘死在宮殿外……如今,越沂不論是看人或做買賣,都少不得要留三分餘地。
沈娘方才隻提及“沈小妹”,越沂便心知肚明。
她昨個兒從衙内的寝舍來鋪子前,早有耳聞。
這縣城中有一惡吏,慣會仗勢欺人,乃好色荒野之徒,他手裡強搶民女是常有的事。
沈小妹便是近來他所奪的女子。
且不說這惡吏所屬的吏房和晏清所屬的兵房不在同一房,縱是級别,也比晏清高了幾許,更何況,那惡吏背後的靠山,并不是好相鬥的……
見越沂沉默不語,沈娘心下一沉,登時明白了幾分,臉色一白,她正要擡步往門外去,卻被越沂拉住了衣袖。
“你一個人抱着孩子跋山涉水而來,實在辛苦。為沈小妹成日擔憂,畢竟無濟于事,用過晚飯後,你且在鋪子裡歇一夜。興許,明日便會有轉機。”同身為女子,總歸是看不下去,越沂試圖出聲安撫。
越沂心知,選擇明哲保身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好生接待沈娘,明日,再為沈娘的丈夫尋位靠譜的大夫,開些城裡的藥方給她捎回去。
沈娘抱緊了孩子,眼淚再也止不住,顫着聲哽咽不已:“沂娘子,事到如今,實不相瞞,我家那位,便是被惡吏派人打傷的……”
“叮咚!”
聞聲,越沂攏袖,颔首望去。
【皇後的黑暗料理群:@越沂(進城版),請收集材料,制作黑暗料理“石頭餅”。】
這個節骨眼,“仙人”為何要她做“石頭餅”?
那石頭如何食得?
豈不是要人嗑碎牙齒了?
越沂神色凝重,匆匆掃了眼所需的食材,暗暗納罕,裡頭果然有石頭。
“叮咚!”
又一聲。
【石頭餅師傅:@越沂(進城版),石頭餅,又喚作“石鏖餅”,務必按照如下步驟制作。[圖片/]】
越沂定睛一看,那畫卷中的餅的紋路顯得坑坑窪窪的,就像是……被石頭碾壓而成的。
這餅,當真好吃麼?
越沂回想起先前那些個“黑暗料理”,瞧着讓人的确不大有食欲,但壯着膽子一嘗,味道的确非同一般。
況且,“仙人”已将步驟告知于她,她便不用苦思冥想如何做成圖卷中那副模樣。
回顧過往,“仙人”總是能未蔔先知,替她排憂解難,如今,大概是料到這沈小妹有難,有意相助了。
既然“仙人”都這般樂善好施,受過恩惠的她自然不能掉以輕心,也當效仿其作為才是。
越沂不再猶豫,剛入了夜,吩咐素囷備好的餅鏖便搬到了廚房來,鋪子裡的其他人手站在一旁,紛紛備好了麥粉、雞蛋、鹽那些材料。
當然,這其中還有最為關鍵的石塊。
越沂回想起那圖卷中的樣式,心中明白,當取黑得光滑,大小統一的石塊為佳。
“沂娘子,那些石塊我跑得快斷了腿,實在為難。”
一個腿腳快的小夥計回來了,剛邁過門檻便極為痛苦的哀嚎一聲,在衆人詫異的目光的注視下,他甩了下腦袋,揪着肩繩,放下背簍。
又見他彎腰從底部掏了好一會兒,才零星撿出幾顆,少得可憐的石子,成年男子一隻手便能将它們攥在掌心。
“咱們的粉都已經揉了一大盆,這些石子怕是不夠啊。”素囷瞧出來越沂臉上的失望,不由得拍了拍小夥計的肩,“要不,再去西邊找山頭找找?”
“哎呦,沂娘子,行行好,小的甯願去掃半個月的茅廁,也不想再去找這虛頭巴腦小不丁點兒的玩意兒了。真真鬧心得很。”
“你就是看在沂娘子心善好說話,這般偷懶耍賴的,還不快些去!”素囷一把捏住小夥計的耳朵,毫不留情地催促。
越沂這會兒總算出聲:“他人若是尋得,這月便多半個月的月錢,再放三日假回家探親。”
“哎,沂娘子我一個人能成!”方才哭喪着臉的小夥計立馬喜笑顔開。
“得了吧,你小子剛剛不是說要去掃茅廁嗎?那我就交差與你,趕緊去!拎了桶,趕緊去。”
“就是就是,尋石頭這事兒啊,就交給我們吧。”
“尋個石頭,如此簡單的事兒,你小子肯定在路上偷懶了。”
“要我說呀,估摸着是溜去哪兒玩兒耽誤了正事兒,又怕沂娘子責罰,這會兒子看準了時候才回來的。”
“你小子,不送你去戲樓裡唱戲,說書,可真是埋沒了好苗子!”
一時間激起千層浪。
拗不過衆人的唾沫,小夥計心虛不已,拎着桶,一臉視死如歸,正要去掃茅廁時,忽而望見門口一抹極為熟悉的身影。
“晏衙役!”
小夥計望見他單手提着的筐子,像是看到了救星。
今朝怎的來了?越沂詫異。
原以為又是小夥計不想受罰胡謅的借口,但下一刻,那人身形挺拔,乘着月色,緩緩走下台階,正朝他們沉步踱來,身上還穿着今日當差的青衣服飾,手裡的筐子突兀得極為醒目。
“啪嗒──”
滿滿一筐子的沉甸甸的黑色鵝卵石擺在了衆人面前。
顆顆分明,圓潤統一。
正是越沂心中所求。
此物一出現在院中,難免又掀起來一陣巨浪。
衆人暗呼不妙,他們探親的假期和月錢,這是都沒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