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公開課本是為了動員學生們積極備考,會錄視頻作為這一屆考生的珍貴影像留存。
上一世的秦赫奕正和宋訣他們研究戰術,怎麼在下一場友誼賽中赢體育生一回,沒有參與公開課,也錯過了被省裡來的領導選入集訓班的機會。
蔣女士得知此事,乍然想起她還有那一點微不足道的人際關系,打了個電話把秦赫奕塞進去了。
與蔣女士而言,打個電話的事情都是小事,與秦赫奕而言,那是錯失了一次寶貴的人生體驗。
封閉的集體生活,多有意思,蔣女士覺得秦赫奕有必要體驗一下。
秦赫奕和梁昭就是在集訓班上相識相知的,準确來說,是去集訓班的路上。
挺冷的一天,梁昭身着一件過時的淺灰色棉襖,背着書包,手裡提一個袋子,裡面裝得大概是換洗衣物。
同行的學生大多光鮮亮麗,穿着蓬松柔軟的羽絨服,拖着昂貴的行李箱。如果不是集訓有規定,他們甚至不會坐校車,而是由家裡的保姆車送到目的地。
梁昭站在其中,像是遊離在人群之外,他沒有同伴,沒有歸屬。
就這麼一個人,也不占地方,偏偏有人要和他過不去,說他擋了道。
秦赫奕看過去,那人穿得像個暴發戶,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多半像他那樣走了别的路子進來。
有人叫他别管閑事。
秦赫奕還就管了,主要是看這人穿着一身貂皮很煩,他今天的人設應該是珍稀動物保護者。
不知道為什麼集訓規定裡沒有穿校服這一項,他想起他們班主任之前說“學生就該穿校服”,真是很有道理。
領隊老師及時制止,兩人才沒打起來。
秦赫奕在旁邊給梁昭使眼色,想讓他開口說句話。
梁昭什麼都沒說,就看着他。
當時的氣氛很尴尬,秦赫奕臉上寫着無語,他那麼能言善辯的一個人第一次被無語到了,怎麼會有梁昭這樣沒有眼力見的人呢!
領隊老師大人有大量,放過他們一回。其實是因為這位老師年少時暗戀蔣女士,直到秦赫奕這麼大了,蔣女士都不知道這事。
挺能忍的一個人,跟梁昭一樣。
那個貂皮讓梁昭等着,明晃晃的充滿惡意的威脅,梁昭都忍下了。
那雙眼睛波瀾不驚,眼裡就沒這人。
目中無人也是一種反擊,不知道梁昭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把人氣得不輕。
秦赫奕頓時對梁昭改觀了,嗯,算不上改觀,就是看順眼了。他想了想,至少梁昭看着他的時候,眼睛裡都是他。
梁昭在觀察他。
盡管不知道梁昭在想什麼,梁昭不說話,秦赫奕也不問。
隻是在上車的時候,他理所應當地喊了一句,“梁昭,過來。”
他們就坐在一塊。
梁昭當時猶豫了一秒,可能是一分鐘,有些記不清了。秦赫奕沒管他,他知道梁昭肯定會坐下,座位對應了人數,是正好的,梁昭不坐這兒還能坐哪兒。
車上溫度高,梁昭吹着暖風,臉頰發熱,迷迷糊糊的像是有點暈車。
秦赫奕伸手撥了擋風闆,把風向對準自己,看到梁昭又愣在那裡,他說了句“我冷”。
梁昭點了點頭。
秦赫奕眯着眼睛假裝睡覺,心裡在發笑,來之前他很不滿蔣女士的安排,現在沒有不滿了,甚至想打電話感謝。
在枯燥的集訓開始前他找到了樂趣,不知是幸運,還是他太能給自己找事,他現在對梁昭充滿探索欲。
人就是栽在“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上的,要麼越看越喜歡,要麼越看越覺得失望,秦赫奕這人有一點好,他從不預設,不期待對方是什麼樣的,也就不會失望。
梁昭除了有點不會讨人喜歡外還挺讓秦赫奕喜歡的。
話比較少,他們同坐了一路,梁昭沒和他說一句話。
那時的秦赫奕就對梁昭很有耐心,他喜歡觀察梁昭的表情、動作。
說起來是梁昭先看他的,他現在想看回去合情合理。
秦赫奕問了不少增進關系的問題,要不要喝水?吃個橘子嗎?薯片吃嗎?
梁昭搖搖頭。
他确實不舒服,昨夜有點發熱,今天沒好起來,不是暈車。
他不太明白秦赫奕為什麼要這樣做,怎麼會有無緣無故的善意,秦赫奕怎麼不睡覺了,為什麼盯着他看?
可是秦赫奕會救助小貓。
梁昭覺得腦子不夠用了,秦赫奕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呢?
“不舒服啊?”秦赫奕看他臉色發白,“睡一會吧,還挺遠的呢,到了我叫你。”
梁昭搖搖頭。
秦赫奕笑道:“你放心睡吧。”
梁昭一怔,不由得發出感歎,怎麼會有秦赫奕這樣的人!
秦赫奕的笑容太耀眼,像陰雲密布的雨天驟然裂開一道縫隙,明朗陽光洋洋灑灑地落下來。
聽班主任說參加集訓的學生不止有他們學校的,還有來自其他高校的優秀學生,他本來是睡不着的。
可是秦赫奕這樣輕松自在的仿佛春遊一般的心境,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秦赫奕把薯片分給前後同學,他們交換零食,竊竊私語。
梁昭坐在秦赫奕身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逐漸飄散,心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