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搬到新家後寫了一張欠條。

秦赫奕從作業本上撕下來的紙。

秦赫奕說這房子空着可惜，他們周末來學習一會還是冷清，想添點煙火氣就得有人住。

隻是要收點房租。

“你就寫‘梁昭學業有成後賺到的第一份工資要拿出一半請秦赫奕吃飯’。”

秦赫奕補充了幾條入住約定，比如，要把這裡當成家裡，比如秦赫奕想住在這裡的話，梁昭要答應。

梁昭不确定能不能做到把這裡當家裡，但是秦赫奕想住的話随時可以，他怎麼可能不答應。

于是梁昭認真地寫下了秦赫奕說的内容，還不動聲色地把第一份工資改成了每一份。

他有個大膽的念想，如果可以每天請秦赫奕吃飯就好了，不知長大後的秦赫奕願不願意和他一起。

梁昭在心裡做了決定，上完大學以後要努力賺很多錢，請秦赫奕吃飯，給秦赫奕買很多貴的東西。

他的同學大多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他知道一些牌子，也看到過，隻是不知道秦赫奕喜不喜歡這些。

梁昭想，多了解一些就好，買的東西多了總能買到秦赫奕喜歡的。

把這件事當作一門需要學習的課程後他就多了些許自信，他總是擅長學習。

隻是賺很多錢給秦赫奕買東西之前他們應當以學業為重。

“秦赫奕，我們……”

“把這裡當成自己家的第一步，我們先‘裝修’一下。”

“裝修？”梁昭重複道，“現在裝修？”

“我們至少應該添一些新碗筷吧。”秦赫奕幫他把衣服整理開，挂起來。

“蔣女士知道你住在這裡，說要做一桌豐盛的飯菜慶賀梁昭同學喬遷之喜。”

梁昭的衣服很少，一年有三個季節他都穿着校服。

有一件羽絨服壓在最下面，羽絨團結成塊，不複往日蓬松。

他想起從前。

梁昭時不時買衣服，衣櫃裡陳列着的都是當季新款，但他常穿的隻有那幾件。

秦赫奕摸了摸，隻覺怅然不可言，心底層層疊疊湧起酸澀。

他聲音沙啞，“還要添新衣。”

他想知道梁昭一個人的時候是怎樣生活的，具體到每一件小事，每一個細節，轉念又想，現在的梁昭知道什麼是生活？沒有人教過他。

但問梁昭什麼是學習，他能講得清楚明了。

梁昭翻着書包，“我們老師發的試卷我還沒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做一下？”

“先買東西好了。”秦赫奕正考慮給梁昭換個新的書桌椅，護眼燈也非常需要。

要換新的東西都想到了，總覺得差點什麼，于是他問梁昭：“有什麼想要的嗎？”

梁昭搖頭說：“想把試卷寫完。”

秦赫奕瞪着眼睛：“你還有不會做的題嗎？我們回來寫吧。”

“當然有。”

就連陸微然都不能保證數學老師出的題她能全部寫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秦赫奕好像對他有一些盲目的信任。

梁昭抱着他的試卷集，臉上無端起愁容。他想了想，叫住正在幫他收拾東西的秦赫奕。

“秦赫奕，你覺得下次考試陸微然會是第一嗎？”

秦赫奕毫不猶豫地說：“第一是我。”

“……”

他可能感覺錯了，秦赫奕盲目信任的其實是他自己吧。

“為什麼呢？”梁昭換了問法，“你怎麼知道的？”

秦赫奕理所當然地笑了一下，他當然知道，于是他說：“因為你呀。”

當年的秦赫奕不在意分數，無所謂排名，在高考前和朋友們去海邊玩，氣得梁昭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我隻會和成績比我好的人交朋友”。

梁昭想罵秦赫奕不思進取，但他沒舍得。

梁昭從不要求秦赫奕怎麼樣，隻要求自己。時間過去很久，梁昭不僅和秦赫奕交朋友，還和他同居，他們談起了戀愛。

那時的梁昭狀态不太好，不想出門，秦赫奕盼望着他能健康一點，總是想辦法帶他出去。

梁昭不想到遠的地方去，秦赫奕就帶他在小區裡散步，曬太陽，和梁昭呆在僻靜的，很少有人經過的地方。

大多數時候是秦赫奕在說話，梁昭聽着。秦赫奕時常說起他以前的事情，因為梁昭想聽這些，因為他們一同缺失了好多年。

秦赫奕問梁昭，如果他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追梁昭，梁昭會不會早就和他在一起。如果他不管梁昭說什麼，都要和梁昭在一起，他們是不是不會分開了。

當時梁昭緊皺眉頭，問他為什麼要問這些。

在梁昭心裡，秦赫奕永遠是那個灑脫的秦赫奕，不應該為過去所困，不應該假設如果可能也許。

可是秦赫奕希望重新來過。梁昭覺得心髒疼，說出一句極其冷淡的話，“我隻會和成績比我好的人交往。”

秦赫奕不死心，問他，他說的“交往”是談戀愛的意思嗎？

梁昭十分無情，說是談戀愛的意思。他說他隻想學習，不會和秦赫奕談戀愛的。

那時的梁昭在想什麼呢？年少時沒能帶給秦赫奕什麼，長大後又拖累人家。梁昭覺得都是因為他，秦赫奕才變成這樣，才會患得患失，問一些毫無意義的話。

一切如秦赫奕所願，他們重新來過。隻是現在的梁昭未曾經曆，也就不知道秦赫奕為什麼會說出那句話了。

梁昭覺得秦赫奕說因為他，應該是誇他講題認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