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過了幾天,我聽到鄰居阿姨和母親閑聊,說是影山家的那位爺爺去世了。
我心下一驚卻無暇去思考自己這份憂慮的來源,隻能湊到門邊,悄悄地聽鄰居阿姨接下來的一句話:
“美羽和小飛雄都是一與先生帶着開始打排球的吧……啊呀,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見啦。”
所以,前幾天的最後一場比賽不僅僅是他作為“王者”與隊友被迫的割席,也是一與爺爺和他的未來的被迫割席嗎?
我無法想象最後一場比賽失利,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又沒能考上想去的學校的影山在想什麼,可是我想拉他一把,用我沒有什麼力量的手,拉他一把。
我打開手機編輯文字,深呼吸幾口氣給他發送過去:
「影山前輩高中也一定會繼續打排球的吧,以後我還能繼續去看你比賽嗎?」
過了幾分鐘,我發過去的這句話最前端的字變成了已讀,随後對面發來的幾個字跳到我眼前。
他回複道:「嗯,會一直打的。」
心中的大石頭終于開始緩緩落地,在我還沒平穩太久的時候突然收到了他發來的另一句話——讓我想入非非,讓我心跳加速,讓我不知所措的一句話:
「請你務必來看。」
好狡猾。
我知道他沒有别的意思,但是我還是覺得,影山飛雄真的好狡猾。
我真的因為他這句話,萌生出了“想看他打排球看到我看不到起不來的那一天”的想法。
04.
後來從影山飛雄本人那裡得到消息,他最後選擇去了烏野,也加入了排球部。
烏野——沒落的強豪,但現在應該不再是飛不起來的烏鴉了。
國中三年級這一年我去看了縣内排球相關的所有排球大賽,親眼見證了影山和烏野的其他隊友一起打入了IH的縣八強,最後卻輸給了青葉城西。
所以我不想去青葉城西上高中,我不想以勝利者一方的姿态看到球場對面的影山飛雄。
後來我又去看春高,從宮城看到東京,看着影山飛雄在球場上傳出這樣亦或那樣的球,傳給他身邊的隊友。又或者以最狂妄的姿态發出強力的球。
那天在一月的東京體育館,我在準備往觀衆席走的時候碰到了去買T恤的影山飛雄。我聽到他從背後喊我的名字。
我轉過身,深呼吸對他擺擺手,臉上的笑大概是有些控制不住,我想此時此刻的我笑得應該比碰到任何人都燦爛。
“影山前輩,好久不見!”
影山飛雄對着我點點頭,說:“嗯,好久不見,來看比賽嗎?”
“對的,我一直有在看你比賽哦!”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之後他被隊友喊去集合,我在他轉身之前告訴他我要去烏野上學。
他說,春天見。
我來不及回答,隻得在心裡對他說,春天見。
影山飛雄,春天見。
…
我本來就有影山的聯系方式,所以升上高一沒多久就提前問了他能不能去排球部參觀。他說要提前問問教練和經理,不過如果他們不同意的話他可以偷偷帶我去看。
我說怎麼可以偷偷看,這樣不好。
他反問我哪裡不好,我在心裡回答他——對我的心髒不好。
會跳得飛快,會難以忍受。
實話實說除了他我對烏野的隊員也隻是有印象,所以還是有些畏縮。但剛走進體育館就被經理問有沒有參加社團,得到我否定的回答後她問我要不要來排球部當經理。
學姐說自己叫谷地仁花,她說沒想到影山君也會有認識的異性後輩,所以一定要邀請一下。
她讓我看小步助跑,一次跨步後跳起來在空中傳球的影山飛雄,我發現在這裡看到的他和賽場上完全不一樣。這裡沒有晃眼的光,沒有沸騰的尖叫,沒有這樣或那樣的應援,隻有飛出去的球,和我如擂鼓的心跳。
我微微低頭看着梳着馬尾認真跟我講排球部的大家的谷地學姐,莫名覺得被鼓動了,于是稀裡糊塗答應了。
這一年我高一影山飛雄高二,烏野的IH輸給了伊達工,春高再次打進全國代表宮城縣參賽,但敗給了升上高三的宮兄弟所在的稻荷崎。
春高場内比賽的時候隻能留一位經理,所以我自然而然地站到了烏野條幅的後面,站在應援團最前端給他們加油。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在北川第一的時候聽到的議論——排球部的王者、目中無人的傳球……一年多的時間,我看到了在烏野變得越來越不一樣越來越優秀的他。
像天才一樣的這個人,似乎已經把自己人生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奉獻給了排球。
他平時訓練拜托谷地學姐抛球的時候還會說敬語,讓我幫忙的時候語氣似乎很親近但也很客氣。
有的時候我也在想這個人真的是前輩嗎?明明可以以要求的語氣讓我做一些事,但他一直都很客氣。
我也會想,我是為了什麼來當排球部的經理的呢?無需回答,在我心裡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清晰明了,從他幫我弄出來那盒卡住的酸奶的時候就有了回答。
身後的應援團大聲喊着,冴子姐姐的和太鼓隊也在有節奏地對抗着稻荷崎吹奏部的合奏聲。隻有這個時候,我能和應援團的大家一起自然地喊出帶有他名字的“飛雄發得好!”這樣的話。
“影山飛雄加油——”
影山飛雄最後一次輪轉發球的時候好像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我所在的方向。
大概是我的錯覺吧。
那天比賽結束後我和影山飛雄走在隊尾,他幫我背着包,邊走邊說宮前輩真的是很優秀的二傳,還有自己也要繼續努力之類的。
我落後影山兩步,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你也很厲害,你也是高水平的二傳手。”
我越說聲音越大,最後像發脾氣一樣再次重複了一遍後半句。
“嗯?你是生氣了嗎。”
“我沒有。”
他像感覺到主人生氣的小狗一樣放慢了腳步,等我和他并排走,但他大概不像小狗一樣會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聽到影山笨拙地問我,但我沒有回答。
于是我們沉默着,并肩登上回學校的大巴。
車上大家都疲憊地睡着,我緊繃的神經也逐漸放松。
因為走得慢而隻能被安排坐在我旁邊的影山飛雄眼睛已經閉上,應該是睡着了。
「剛剛我沒有生氣,我們下次一定會赢的,影山前輩。」
我在他旁邊,在LINE上我們的對話框裡慢吞吞地打下這一句話,卻在幾秒鐘後收到了本應睡着的人的回複。
「嗯,會赢的。」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