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幾個字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扭頭看旁邊的人。扭頭對上他眼睛的那一刻,載着我們的大巴車剛好行駛到一座橋上。我通過影山飛雄身後的窗戶看見橋下的河流在夕陽的照耀下閃着光。那一道道水痕反射着斑駁的光點,從看不到的世界盡頭鋪到近處。
于是我讓光映到我的眼睛裡。想把這份耀眼的光通過我的眼睛,傳遞到此時此刻和我對視的影山飛雄的眸中。
但真正從他眼中看到光和我的時候我一時失語,臉上發熱。馬上扭過頭抱緊書包把臉埋了下去,假裝自己困了,不回消息也不和他搭話。
那一瞬間我好像徹底明白了自己出現在這裡,在烏野,在排球部的理由。
——隻是因為影山飛雄。
但埋頭捂臉的我也錯過了旁邊影山飛雄那個溫柔到稱得上是“正常的笑容”的微笑,錯過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錯過了他看着我眼睛時從眼睛裡傳遞的像發球成功一樣開心的光。
在回學校的路上我抱着書包真的漸漸睡着了,被谷地學姐叫醒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她驚訝而調侃的眼睛。
我有些茫然,在回神的那一刻突然感覺自己的左肩有些沉重。我扭頭看過去——是同樣中途睡着的影山飛雄。黑色頭發的少年閉着眼睛,呼吸平穩地側靠在我的肩上睡着,我移過目光,發現自己身上蓋着他那件寫着“烏野高校排球部”的寬大社團外套。
再次對上谷地仁花探究的眼神,我感覺自己的臉得燒的通紅,而旁邊的影山飛雄不知道什麼時候悠悠轉醒。
我聽到他若無其事地問我:“有感覺冷嗎?我,我怕你着涼把外套給你蓋上了。”
“啊沒有沒有,謝謝你……”
仁花學姐和路過我們準備下車的山口前輩對視一眼,莫名其妙地笑了。
笑什麼,搞不懂。
我是說我搞不懂影山飛雄。
下一年,烏野再次打入全國,連續第三年代表宮城出戰春高。
春高前放學回家的路上,我跟在三年級五個人的後面聽他們講今天訓練的時候發現的問題,已經成為隊長的山口忠在後面走着,月島螢還是一臉嫌棄地看着正在争吵的影山飛雄還有日向翔陽。
谷地仁花和我并排走在最後面,我和她挽着胳膊,看着前面的少年們笑着,看着我們的呼吸變成白色水汽散在寒冷的空氣裡。
我在心裡感歎這幅場景以後能看到的機會越來越少了,心裡馬上要開始傷感,卻聽到影山在前面喊我的名字。
他問我:“你覺得呢?是我說得對吧!”
日向前輩在更靠前一點的地方反駁:“不不不,怎麼想都是我說的更對吧?!”
我想也沒想就回答:“啊對,影山前輩說得對!”
影山飛雄勾起嘴角,一臉赢了什麼全國大賽的表情看着他面前的同伴。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聽到他們争論的内容,可是看見影山飛雄在笑,我也無法控制地彎起自己的嘴角。
好想這樣的場景再多一些,時間過得再慢一點。
我們在這一年的春高成功打入四強,終于站到了東京體育館的中央賽場。最後半決賽負于井闼山,拿了季軍,也拿到了烏野這些年以來最好的一次成績。
但是春高的步伐停止了,這就代表這一年的春天結束了。
影山飛雄要畢業了。
05.
影山飛雄畢業之前就和V聯盟一級俱樂部施懷登阿德勒簽約,沒有升學,計劃在高中畢業後就開始打職業賽。
他們這一屆畢業的那天天氣還未回溫,但櫻花已經開放,也不算太冷。我提前跟影山發了消息,約他到體育館後面的第二棵樹下。但因為被老師喊去幫忙,所以我幾乎是踩着點到達的那裡。路上,發現自己并未遲到所以松了口氣,而我到達那棵樹下的時候發現影山已經在等我。
旁邊的樹上的花開得正燦爛,花瓣随着微風打旋兒,輕輕地落在飛雄的一邊肩膀上。在開口之前我先看了一眼他的襯衫,發現扣子都還完好無損地待在上面。
谷地仁花跟我說過每次坐車回學校的時候影山飛雄看我的眼神,她悄悄地告訴我說一定有不一樣的含義。
山口忠在高三時擔任了排球部的主将,有的時候他也會莫名其妙地拜托我留下陪影山飛雄練習。
還有太多次,太多次,我和他說話的時候,交流的時候,他總會靠近我一步,微微彎腰把耳朵湊近。
也許一切都有迹可循,所以我在最後一天,為了自己抓住了最後一次機會。
萬一呢?也許他隻是有點笨拙罷了。
“影山前……飛雄君。”
我加快腳步,走到他面前,在路上醞釀好的話語在他把眼神轉過來的那一瞬間被打亂。也許我眼神向他透露出的信息是無措和緊張,他在我快要靠近他的時候也向我的方向走了兩步,再次縮短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怎麼了?”他聽到我直接喊名字的時候沒有發出疑問,隻是再次上前一步,輕輕的問我。
我好像從未見過這樣的他,我眼裡記憶裡的影山飛雄都是信手拈來的,自信而強大的,或者和人交往的時候會因為不擅長與人交流而顯得局促,可是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他緊張的樣子。
就連和及川前輩比賽的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這樣。
我問他要襯衫的第二顆扣子,本來看上去面無表情的影山在那一刻突然臉爆紅,然後下一秒,他轉過身,動作幅度大得誇張,活像要去殺人。
不知道他在折騰什麼,但等影山飛雄轉過身以後,他襯衫上墜得好好的第二顆紐扣已經被摘下來。他面對我舉起胳膊,把手心攤開,裡面是那顆紐扣。
我紅着臉伸手想接過,但他似乎是覺得我動作太慢,另一隻手一把把我拉住,下一刻就将紐扣放到我手裡。
他扭過頭,我聽到一句别扭卻堅定的話:“我喜歡你,你拿好。”
“好的……嗯?”
我選擇性地先應了那句拿好,等應了才發現自己忽視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我急得差點跳到他身上,急忙抓住他還未收回的手:“是喜歡我對吧,是喜歡吧!
“影山飛雄,你分得清這個喜歡不是喜歡打排球的喜歡吧?”
“在說什麼……我又不是笨蛋,當然分得清!”
總之就是這樣,從因為自動販賣機卡住酸奶的第一次交集,到現在我接過他的第二顆紐扣……我以為是我一個人兵荒馬亂的暗戀變成了我被他告白。
現在我接受告白,和他以另一種形式在一起。
在一起以後的日子跟之前好像也沒什麼差别,我和影山飛雄都算是比較别扭的類型,他遠在東京甚至全國各個地區打比賽、訓練,我忙着升學的事一直在學習和查資料。很早之前我就很少和他主動撒嬌,時田和莊子在這一年時不時的會打趣我,問我有沒有和影山飛雄說他們的現狀,問我和影山飛雄的感情狀況。
我說他們好煩,但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笑,還會在空閑的時候給男朋友發條消息吐槽。每次對面不善言辭的人都會一闆一眼地回複我的每一條信息,基本上是“嗯”,“也是啊”,“知道了”之類的。
或者有的時候他遇到什麼事,也會用三言兩語總結成兩句話,比如“今天去拍了power咖喱的代言,咖喱很好吃,給你寄”,還有“發球積分又增加了,今天遇到宮侑前輩,他讓我等着瞧”之類的。
其實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本是被拉的越來越大,但很幸運的是,我從未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是不可推近的。
就算是被稱作天才的影山飛雄,在戀愛上也會顯得有些笨拙……但我知道,他不是真的不懂。
但也隻是有些笨拙罷了。
我畢業那天,忙着在東京訓練備戰裡約奧運會的影山飛雄特地從東京趕回宮城,那天給我帶了一束花,我在和前一年一樣有櫻花飄落的季節沖進帶着驚喜出現的他的懷裡。
影山飛雄同樣和我擁抱,在我耳邊輕輕說恭喜畢業,此時我已經申請到了東京的大學的offer,我聽到影山說他在東京等我。
影山選手的手指在賽場上是用來托球,現在它們被用來撚走落在我頭上的花瓣,用來擦去我的眼淚,用來捏住我的臉頰。
“畢業快樂,辛苦了。”
影山飛雄對我說。
06.
我到東京讀大學後,家裡為我租了一套地段不錯離學校很近的公寓,某種意義上我算是在東京有了落腳的地方。
本科四年我幾乎把所有在影山飛雄賽季的周末都抽出來,去看他比賽。而非賽季的時候他有一半時間都在加強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