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了一隻藍眼睛的小貓。
說是小貓,但它也确實不算小。腿長腳長的樣子比我所見過的大多數貓都要接近老虎豹子之類的範疇。
它身軀似乎也已經發育完善,跑起來上蹿下跳的,耐力十分的好。如果把貓貓本貓送到寵物醫院讓醫生觀察年齡,醫生應該會告訴我這是一隻已經成年了的大貓。
我們相遇在一個十分寒冷的日子——十二月二十二日,那年的這天不是冬至日。
而它,一隻小貓孤獨地在路上走着,像在自己的領地視察的王,一步一步在雪上踏下梅花印。
下雪的日子往往路上沒有人,一片白茫茫中最明顯的就是鋪天蓋地的冰涼雪花,慢悠悠往前走的它,以及跟在他身後的我。
還有一串梅花和一串腳印。
我邀請它跟我一起回家,他看上去沒有拒絕,隻是慢慢地停下腳步向他身後的我靠近。
“要跟我回家嗎?”我彎着腰,向和我時間距離縮短的小貓問。
對面的生靈回答我說:“喵。”
伸手一抓,我就擁有了一隻貓。
我們一起回家以後,我才發現它其實平時不太愛叫。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我也發現它遇到喜歡的東西時總會瞪大眼睛,臉周圍像是要冒出一顆又一顆閃亮亮的小星星。
像人的影子,不太愛把感情外露,但又以一種直白而動人的姿态表達自己的喜歡和幸福。
所以,它是小影。
我喊它小影。
我的貓,也就是小影,并不是很粘人,也不是很會撒嬌。什麼扒腿站立,拿尾巴掃腿,都很少做。這隻小貓做過最有“親昵”意味的動作就是某天我給它買了一個排球玩具,它看見以後很開心,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我記得它靈活地拍了拍球,伸出前爪想把球舉起來傳出,像排球場上的二傳手。
“你是天才呀,小影寶貝!”
“喵。”
在玩到累的時候它才想起來我,并破天荒地湊到我旁邊,用身體蹭我的腿。
我以為這是在撒嬌,後來才知道它是為了在我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做了标記。
——在我沒意識到的時候,就表達了自己的占有欲。
像人類一樣。
我的生命中出現過很多不一樣的藍色:一望無際的深邃大海;通透高遠的晴日藍天。或者是一朵罕見的花,一副配色溫柔的畫,都可以是藍色的。
我會選擇在一個溫和的秋天和身邊或遠方的某一處藍色接觸,慢慢的讓它入侵到我的生命。溫柔卻有力的顔色,終究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徹底被我抛棄,或者抛棄了我。
但小影到我身邊以後它們都變得普通了。
現在,我最喜歡的藍色是小影的眼睛。
像剛洗幹淨帶着水的藍莓一樣的,亮晶晶的一雙眼睛。
“喵。”一雙爪子終于扒上了正在吃咖喱飯的我的腿。
“诶,這你可不能吃。”
小影歪歪頭,小貓臉上呆愣愣的,大概是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拒絕它。
“小貓咪吃這玩意會掉毛的。”我往嘴裡送了一口咖喱飯,嘟嘟囔囔地說。
我以為小影會繼續湊過來,或許撒嬌或許盯着我,但眼前發生的非自然事件讓我嘴裡嚼飯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小影毛茸茸的身體在一陣光的照耀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類男性。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黑色長褲,頭上的貓耳還在,隻是委屈地趨近于飛機耳的方向。
“這樣是不是就可以吃了?”
勺子在他站定的那一刻從我手中落下,幸虧盤子在桌子上比較靠裡的地方。
“啪”的一聲,勺子落地,我也被吓暈。
小影,不,貓咪妖怪一臉懵地把倒在地上的我抱起來放到了沙發上,把落地的勺子也撿了起來,在桌子上放好——萬一醒了以後還要吃呢?坐在旁邊等她醒過來吧。
他這樣想。
我在暈過去的夢裡夢見自己落到了一個滿是貓毛做成的森林裡,正在被一隻恐怖的大貓追着跑。
我跑到哪裡妖怪就跟到哪裡,臉上的笑容就像勢必要把我吞下飽腹。借用餘光,我看見身後奔跑大貓的身軀像老虎像豹子,但毛茸茸的,眼神亮晶晶的十分熟悉。
它似乎并沒有用盡全力追趕我,始終和我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在即将被抓住的那一刻,夢裡的我覺得自己即将命不久矣,結果大貓小心翼翼地抓住我,拍拍我的胳膊,小聲問:“還有沒有咖喱,能不能再要一個溫泉蛋?”
我似乎是已經腿軟,但看着它的表情十分熟悉,我在它裡問他:“你到底是什麼?”
面前的大貓幻化成剛剛吓暈我的人的樣子,認真地回答我說:“我是小影。”
我想起來這個名字明明是我家裡那隻貓,毅然決然地捂住那雙藍色的眼睛,大聲呵斥:“你騙人!”
“小影”委屈地窩在原地,臉上寫滿了難過。
我感覺我好像看到了我家的小貓小影。
我睜開眼睛,面前的少年也一臉難過,像夢裡的“小影”一樣。
睜開眼後,我沒有再次尖叫,而是開始想自己第一次看見小影貓貓的時候。
小影那個時候起就已經不是小的貓了,甚至是一隻體型相對來說有點大的貓。他顯然不是長毛貓,但毛發比短毛貓要長一些,長時間沒有表情所以看起來有點呆呆的。可是他的眼睛很亮,平時做什麼事也很聰明。
每次盯上某個地方,就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那一點,簡直就是精明的獵人。
可是得到“獵物”的時候,它的反應也很可愛。所以在連續投喂了好久之後,在那個雪天,我問他要不要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