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起來小影在我面前一直都很有禮貌。
我伸手的時候,它就會慢慢接近我,乖乖地向前探頭,輕輕地用鼻子蹭蹭我的指尖,熟悉氣味。等确認我是我之後,就乖乖蹲在我面前,放下利刃和爪牙,有的時候還會翻倒在地上,露出肚皮。有時候我甚至都能觸摸到他腹部的軟毛。
這隻機警的小貓把所有柔軟的信任給了“圖謀不軌”的我,跟我回了家。
所以此時此刻他變成人了我才那麼迷茫——我的貼心小貓沒有了。
還蹲在我面前的“小影”看着我一臉的糾結,開口道:“我有一個人類的名字,叫影山飛雄。我以為你……你知道我不是普通的貓。”
我看見他剛剛還立着的耳朵在一瞬間委屈地耷拉了下來,像我平時我拒絕貓貓小影添飯的時候它低下頭的樣子。
呆呆的。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頭。指尖觸碰到毛發的瞬間,我感受到了溫和的柔軟。和一如既往的樣子沒有不同,他還是以前的樣子,以前的性格。
隻是變成了人而已。
好吧,我很喜歡他變成人呆呆的樣子。
“小飛雄,我接受你繼續住在我家是因為你的貓貓耳朵,你要是把它們收起來……”下班回家的我看着客廳裡認真坐在沙發上喝牛奶的黑發少年,想走過去挼一挼他的頭發和一天沒摸到的耳朵,卻發現他把耳朵收了起來。
影山飛雄心裡想的什麼我都從他的表情裡讀出來了,無非是今天出去和朋友練習要收起來耳朵,或者其他人看見耳朵會害怕,回來以後忘記了之類的。
但我就是想逗逗他。
他回答我說:“今天去練習排球了,他們不知道我是貓,所以就收起來了……你看,耳朵出來了。”
下一刻,兩隻毛茸茸的貓耳朵從他的頭頂冒了出來,溫暖柔軟,我不由自主地撫摸着它們,順便安撫慌亂的少年:“我又沒有生氣嘛。”
從那天他變成人之後我就逐漸接受了這個超現實的情況,無論是作為人還是貓,小影毋庸置疑都是優越的存在。
海浪裡最高的那一朵,雲層中最厚的那一片,人群裡最耀眼的那一個。他是影子,但他是操縱人的世界,讓我的世界為了他動搖的影子。
後來他也會經常跟我分享打排球時遇到的人和事情。也是這時候我才明白,我給他買排球玩具的時候他已經熟練地掌握了排球技術很多年。我去上班的時候他就自己出門,去打排球,去“工作”,去做能養活自己也能開心的事。
至于我,我也很開心,因為他打比賽賺的錢比我上班拿的窩囊廢多多了。
小影也會經常在休息日用生硬的表達能力,一眼一闆地跟我發現自己最近這段時間遇到的人和經曆的事。
比如俱樂部有兩位以認識的前輩,一位是海鷗,一位是白鹫。海鷗前輩告訴他在這個世界活得自由一點也沒關系,白鹫前輩大概是和影山性格比較像,他說起對方的時候總是帶着一股敬佩個學習的意味。
從他作為小貓出現在我的生活裡的時候,無趣的人生就突然有了盼頭,而他變成人的那天起,我有盼頭的人生就變得精彩而跌宕起伏。
我喜歡看海,喜歡看潮汐牽引海水奔赴岸邊此起彼伏的樣子。影山飛雄大海一樣深邃的眼睛延伸出了我人生中的每一片關于他的記憶,構建起了一個隻關于他的世界。
對我來說,他不隻是一開始的那隻貓。
十二月的一個雪天,二十二日,我小影跟我回家兩周年的日子。
我下班回來他也在排球俱樂部練習回來,我們在家門口相遇,我看見他手上拿了一捧花。
一束火紅的玫瑰在雪地中和他的黑發構成亮眼的黑白紅三種顔色,像中世紀歐洲油畫裡的風景。但我眼睛看到的人身上沒有因時間流逝而留下的氧化沉澱,所以我也無需大費周章地尋找人修複這幅古畫。
隻要真正愛這幅畫面的人才能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阻止,拼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腦海中構建出色彩鮮豔而精彩奪目的樣子。
我知道過去的一切都是可以是幻想,但幻想中的萬物也更是現實。
因為是小影,因為是影山飛雄,所以百年前油畫一樣美好而失真的場面對我來說,也是現在進行時。
是他讓我真正意義上擁有了幸福和快樂的進行時。
“好漂亮的玫瑰呀,小影。”我湊到他面前,踮起腳尖想摸摸頭他的頭。
他抱着那束玫瑰,在我手伸過來的時候乖乖地彎腰。在我收回手後向前一步彎腰,用下巴蹭我的頭發。
結束這個暧昧且美好的見面禮之後,影山把花束遞到我面前,努力勾起嘴角:“送你的。”
我想接過玫瑰,但隻是象征性碰了一下,他就主動拿住。我隻好問他:“大冬天哪裡來的這麼新鮮的玫瑰?”
影山飛雄沒拿花的另一隻手掏出鑰匙打開門,讓我先進去,邊走邊回答:“問了俱樂部的那個白鹫前輩,他告訴我的那家店。”
“诶——!好浪漫呀小影。”
影山飛雄臉上紅紅的,點點頭,換好鞋以後把花放到玄關的置物架上,再次輕輕地抱住我說:“我感覺你會喜歡。”
這不是他第一次送我禮物,也不是他第一次送我花。但是我感覺這次的氛圍和其他時候都不一樣。
深邃的眼睛是深藍色的大海,這片海域終于有了起伏有了悸動,在這個有特殊意義的下雪天。
影山飛雄走的時候,隊友問他為什麼休息日要回家,他說,家裡有人在等他。
我喜歡他送的花,喜歡他打直球卻不懂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含義的樣子,喜歡很多很多屬于他的樣子。
喜歡變成小貓的小影,喜歡抱住我的小影,喜歡小影。
影山沒等到我的回答,輕輕松開胳膊,結束這個擁抱,問我說:“你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下次我買别的,總會買到你喜歡的東西的。”
“我喜歡的,小影。”
我的心跳聲如擂鼓,碰撞的動靜幾乎要震破耳膜。長久的時間滋生出來的情感随着一句話迸發:“但是……如果我更喜歡你呢?”
“我早就是你的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認真地回答說。
小影是我最喜歡的小貓,而影山飛雄是我最喜歡的人。
這件事早就是既定的事實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