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個人本質上是一樣的,但他現在總能在第一次見面的人面前留下個比宮侑好的印象。
也是我們上高中以後,治不知道是下定決心了還是怎麼樣,向來喜歡吃東西的他終于不再滿足于“吃”本身,而是開始嘗試自己做吃的。所以連帶着我高中再也沒自己帶過飯。
剛一開始的時候,宮侑看見我接過宮治準備的便當總會莫名其妙地生氣。他像被抓住尾巴一樣氣急敗壞,在滿是人的走廊對我喊:“你為什麼吃這頭豬的便當!”
周邊不認識我的同學總會把吃瓜的目光放在我們身上,我懷疑自己在他們眼裡已然變成了一個遊走在帥哥雙胞胎之間的渣女,從小到大都玩弄着他們的感情,甚至想一個人占據兩個。
我的後座,也是排球部的成員,他是深藏在群衆中又遊走在我們身邊的一名戰地記者。這個藏狐臉總會眯着眼睛在人群裡煽風點火:“為什麼——回答他——”
剛剛還在質問我的宮侑會一把把臉扭過去,用更大的聲音喊:“喂,角名!你幹什麼挑事兒?不許為難她!”
我更無語,但還是拉住宮侑手腕,不由分說把手放到他精心打理的發型上,給他挼亂:“阿侑,你給我帶吃的我就吃你的,一天天的,治沒給你做飯嗎?”
宮侑低頭,企圖讓我摸得更方便一點,他敗下陣來:“哦,對哦。那算了,一起吃他的吧。”
我摸滿意了,覺得他頭發軟軟的,我摸得很開心。我說:“這就對了嘛,咱倆注定隻能去蹭治的飯。”
被迫卷入這場風波還付出巨大力氣的宮治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無語,在我們不知悔改還繼續讨要飯食的行徑下終于按捺不住,最後給了我倆一人一錘。
“你們倆是豬嗎?!”
當然,宮侑的重一點。
宮侑宮治因為未來分歧打架那天我還在教室值日。平時我也是有一天沒一天地等這兩個人回家,沒想到宮侑和宮治哪個人也沒來教室喊我,不僅如此,我還等來了叫上北前輩的銀島。
從宮雙子加入排球部我也順道認識銀島以後 ,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麼慌亂:“你快點來啊啊啊侑被治揍成豬頭了!!”
等我趕到體育館的時候隻有宮治在,他一邊挨北前輩的訓一邊收拾殘局。我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總覺得打架的明明是兩個人,隻偏心地關注一方不太好,但我是真的很擔心不見蹤影的那隻笨蛋狐狸。
“治……”
宮治打斷我的話,歎了口氣,扭過身留給我一個背影:“那豬可能在哭吧。”
我無言,沉默了片刻後還是開口說:“那我去看看他,你回去注意安全。”
宮治點了點頭,沒說話就離開了。
在來的路上,我已經聽慌裡慌張的銀島講述了他們兩個人吵架乃至打起來的話和打起來的緣由。宮治一早就透露出自己想要從事和“吃”有關系的工作,而宮侑一直覺得他們兩個人可以一直打排球打到這輩子結束。
我能理解宮治的想法,同樣能明白宮侑難過的心。但沒看到宮侑身影的那一刻還是不可避免地慌張,所以,我還是要去找宮侑。
我的兩個幼馴染和我相遇,一起長大,明明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我卻能在第一時間分清楚兩個人給我的感覺。
阿治是我最好的朋友,而阿侑是我心裡情感上都想去找的人。
我繞到往常他們一吵架宮侑就會去的某個樓後角落,他果不其然,就在那裡跺腳,一邊生氣抹着眼部,一邊用力捶牆。
“侑?”
我輕輕走到他旁邊,戳了戳彎着腰眼眶通紅的的人。他聽到我聲音的時候一顫,果不其然沒有轉過身。我以為會面對他的沉默,沒想到這個人還是帶着些許鼻音回應我的話:“嗯。”
我跨一步到他旁邊,抓住他打到牆壁因而有些發紅的手,拿起來,舉到自己面前,輕輕地拿手帕擦掉他蹭上的牆灰,随後垂眼對他的手吹氣:“給阿侑呼呼,吹吹就不疼了。”
宮侑好像很難為情的樣子,他象征性地想收走手,但沒太用力。我也不想松開,他也就由着我了。我們之間沉默了幾十秒,他委屈地問我:“你覺得我跟阿治吵架,很過分嗎?”
“不呀。你聽我說啊,阿侑。”
我搖搖頭,示意他張開手臂。
阿侑從小到大除了第一次見面都很聽我的話,他像捕獵完畢召喚同伴的狐狸一樣,呆呆地雙腳站立在原地,而後張開胳膊,等着我的下一步動作。我沒有猶豫,一頭紮進他懷裡,用力環住他,利用我們之間的身高差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不過分哦,你和治都是想擁有自己想要的未來,所以不要難過,也不要生氣。”
我感受到他的手慢慢滑過我的肩膀,最後定位到我的後背,用力把我抱住,悶悶地發出一些隻有我們能聽到的鼻音。
“你們一定會在很多年以後,認同對方的選擇,然後驕傲地拍着胸脯,說自己也過得很幸福的。”
我松開他,擡起頭看着淚眼汪汪的狐狸的眼睛:“要不要跟我回家?爸媽這兩天都出差了,我本來想去你們家吃飯的。”
宮侑磨磨蹭蹭地放開我,又不請自來地拉住我的手,發現我沒有掙脫後就哼唧了兩聲,回答:“你給我做飯我就去。”
我用力回握,說:“嗯,走啦。”
太陽已經落山,隻有昏暗的路燈還發出微弱的亮光。宮侑看不到我因為緊握的雙手而紅透的臉,同樣的,我也看不到他緊張到出了一頭汗的樣子。
05.
「阿侑在我家呢,你跟阿姨說一聲。」
回家後,我把宮侑趕去買飲料,在準備食材之前拿手機給宮治發了條消息。
宮治已讀,回:「知道了,謝謝你。」
我發愁地看着不遠處的那個擺着綠色植物的窗戶,看着它們在晚風裡茁壯成長。當風吹進來的時間,小而厚的葉片像路邊的草一樣,好像也跟着風舞動。
大概也像我的心一樣。
我一直不想面對自己的想法,今天主動抱宮侑是情緒和氛圍使然,和他牽手了一路走回家又是因為什麼呢?我非常膽小,害怕自己的一切行為都是因為我們認識了很多年,也害怕宮侑把我當做和阿治可以劃約等号的兄弟姐妹。
舉動越親密,我就越退縮。
心不在焉地切着食材,玄關傳來聲音。宮侑拿着我給他的鑰匙把門打開,嘴裡的話不停,跟我顯擺他買了很多我喜歡的飲料和零食回來,他有多麼大出血。
“我路過酒的那個架子的時候其實還想鼓起勇氣買瓶酒來着!之前和豬……和治偷喝我爸的酒,我們還被罵了。”
我扭過頭看着他:“宮叔叔沒揍你們就算不錯啦。”
宮侑咧開嘴笑,換好拖鞋走到我旁邊,問:“你做的什麼?”
我從菜闆上拿起一片從冰箱裡搜刮出來,媽媽之前說要等宮侑來家裡吃飯的時候做的鲔魚腹肉,放進他嘴裡,回答他的問題:“海鮮肉松拌飯。我不會捏飯團,拌拌吃了得了。”
侑像小豬一樣嚼嚼嚼,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狹窄的廚房在他加進來以後空氣都沒有之前流通了,我想把他趕出去,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咽下那塊魚肉以後就沒再回應我的話,我剛好處理完了手裡的東西,扭過頭看旁邊的少年,卻發現這個人臉頰紅得不像樣。
“我好喜歡你。”
宮侑突然擡眼,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被吓了一跳,心跳的很快,像去看排球比賽到賽點了輪到宮侑發球一樣緊張。我怕自己的聲音已經變得顫抖,所以咽了下口水後才開口:“侑,你認真的?”
宮侑向我這邊靠近,表情認真得像前段時間向北前輩承諾排球部的未來一樣:“嗯,特别認真。我有點忍不住了,本來不想說的,怕你對我沒有那個想法。但是,但是你問我要不要跟你回家的時候,我就想着……
“哪怕被你拒絕我也要說出來。”
“不會被我拒絕的。”
我輕輕地回答。
宮侑眼睛在聽到我說的話時瞪得溜圓,他幾乎要跳起來,卻礙于空間限制沒有付諸行動。他的動作就像狐狸在雪天捕獵的最後一步,直接挂到我身上,從背後把我抱住,生怕我逃脫。
“啊啊啊!真的嗎?你再說一遍!”
我扭了扭肩膀,宮侑不僅沒松開,反而抱得更緊。不僅如此,他身上的氣息和呼吸的熱度直接打在我的後脖頸,把發絲也吹亂。
我強行表現出鎮定的樣子,小聲說:“我也喜歡阿侑,所以才不會拒絕。”
當清晨的陽光從窗戶再次打進來的時候,我提前一天定好的鬧鐘也應景地響了起來。
迷迷糊糊地打開門,我想象中本來在沙發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宮侑現在卻已經穿戴整齊,他搬了一把凳子,坐在我放多肉的窗戶前,盯着那幾盆小東西發呆。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頃長的腿就那樣窩着,椅子的靠背變成了他放下巴的地方。洗漱完以後,我放輕腳步,走到宮侑身後:“阿侑,你在看什麼?”
他嘿嘿笑了一聲,說:“沒什麼。”
我的手已經不由自主地放到他頭頂,揉了兩下以後不知道是在吐槽他還是吐槽我自己:“你傻笑什麼呀……”
宮侑扭過身,坐在椅子上,把我向他拉近,臉貼在我身上,雙手抱住我的腰,語氣像占了什麼天大的便宜一樣:
“喜歡的人變成女朋友了,開心。”
好吧,我也開心。
沒過多久,我聽到了從門口傳來的鈴聲。
宮治帶着六人份的布丁來我家敲門,我讓宮侑松開抱着我的手,他不情願地哼唧了兩聲,最後還是主動去開門。
别扭的狐狸兄弟和我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沉默地吃完了三人份的,讓我們結緣的布丁。
“阿侑,你跟阿治握個手,這事兒就算結束了。”
阿侑和阿治都扭過頭,拒絕了我的提議。我隻好放出大招:“你倆不握手的話剩下的布丁都是我的了。”
宮侑先低頭,沒有像我說的那樣握手,隻是對他的兄弟說:“我等着看你以後能過成什麼樣的生活。”
灰色眼睛的人說:“你以後來我店裡吃飯給你打折。”
侑終于放下了本不應存在的包袱,質問治:“哈?不應該免費嗎?我以後要是國家隊選手,還能給你打廣告呢!”
宮治說讓他滾,然後給我留了一份布丁他又吃了剩下的兩個。
阿侑,你看,你家裡的多肉長得很好,你送給我的那株多肉長得很好,甚至在它旁邊的那一棵也長得很好。
我們的未來本就應該是這樣的。
06.
宮侑和MSBY俱樂部簽約以後就住在了大阪,我讀完大學後跟家裡人商量,兩家的爸爸媽媽們都舉起手統一同意我和宮侑同居。
宮治則是一臉擔心我被宮侑拐賣的樣子,勸我一定要謹慎擇偶。
宮侑想給他一拳,反被力氣更大的兄弟壓制,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反駁:“我隻會讓她過得幸福好吧!”
就這樣,很多年以後,宮侑在黑狼訓練,堅持着他對排球的愛,實現他偉大的夢想。我讀了自己喜歡的專業,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職業。
那兩盆多肉被我從老家拿了過來,放到了我們的陽台上,安逸地享受新的生活。剛巧趕上年末,我要出差半個月,臨走之前囑咐宮侑記得給它澆一次水,隻要澆一次就好。
沒想到宮侑怕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它們郁悶而死,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兩盆綠色小東西都拿到了黑狼。
我回來以後看着空蕩蕩的陽台,第一反應是家裡遭了賊。再一想,憑借從小一起長大對他的了解,這人八成是把它們拿到了更衣室。也許看着更擅長養植物的佐久早已經看見了它們,又或者好奇心比較重的木兔和日向一早就包攬了照顧它們的任務……
我太好奇了,也有點,太想見到宮侑了。
宮侑剛結束訓練的時候我已經在黑狼的會客室等了很久,他聽說我來了大吃一驚,第一反應是先沖到更衣室拿多肉,向我保證它沒事。
“我跟你說啊,我第一天的時候想澆水,但是我記得你前一周澆過了,所以決定再等一等。但是最近訓練好忙,我回家很晚,所以就幹脆一直帶着它們了。”
我把手放到他有些紅的臉上,手指輕微用力,捏着他的臉頰:“我相信你啦阿侑。給你們烤了一盤小餅幹,可以吃嗎?”
在征得訓練師同意以後,他毫不猶豫地先來吃了好幾塊。不知道怎麼聞見味道的木兔和日向悄悄地打開了門,問我他們可不可以吃。
我拿着裝餅幹的盒子,把包裝好的餅幹給還在黑狼的其他人分了分。随着送出去的動作,宮侑越來越不樂意,我每一次往外遞,他都要委屈巴巴地戳我的腰。
我拆開一個餅幹偷偷喂他:“你大方一點,家裡還有好多呢。”
宮侑嘴裡吃着,終于好心情滿格。他又把多肉舉起來,笑得傻兮兮的。
“你看嘛!被我養得都長出新芽了。”
我看着他手裡那棵飽經風霜的小小植物,笑着誇他:“不愧是宮侑選手诶,連照顧植物也不在話下。”
宮侑有些害羞,湊過來,用頭蹭了蹭我的臉。
新補了發根的頭發有些毛躁,但還是柔軟得像被風吹亂了的動物毛。我主動貼上去,眯着眼睛享受狐狸的貼貼,在被他強壯的運動員體格撲得有些站不住時才制止了這個人的動作。
“好啦好啦!”
阿侑停下動作,一隻胳膊攔住我的肩膀,把我摟進懷裡,像有些不好意思一樣,欲言又止後,用堅定的語氣又說了一句話。
“歡迎回家,我好想你。”
他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