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你怎會知道?”白道洽神色狼狽,嘔出血來都不願住嘴,紅口紅牙等着一雙濕目怔怔望着漆泥玉。
“許是因為,我比你更不願胥榮身死。”
漆泥玉涼涼看他一眼,拂袖站起身。
“你和你的道已經偏離太遠,天道叫你入世來是學會脫俗,你卻沉淪人間緣聚緣散堪不破看不穿,已死之人就該身斷魂消,沒有再度還陽來的道理,胥榮是,雀娘亦是。”
寂然地牢内隻剩白道洽恍惚的呢喃,這反應太怪太怪,倒像是漆泥玉說破了胥榮當年身死之事後擊穿了他最後的念想,咬着牙受了均禮這麼久的殘酷刑罰都沒有松開的牙關卻因漆泥玉一句話破了防。
隻是此刻怔愣的不止白道洽一個。
李奉春滿腦袋都是“隐龍峰西去五六裡的客棧”。
那不就是他家嗎?……
漆泥玉當年殘殺他父母雙親,難不成是為了給胥榮……報仇?
來不及李奉春想明白,漆泥玉已經沿着來時之路往上走了,女娘清冽聲音響在空蕩寂寥的地牢。
“師父座下仙鶴并未前來,想來榮菖長命牌無恙,人應當暫無大礙,均禮,把事情交給師叔師伯,莫要因此生了心障。”
李奉春下意識看了眼均禮,隻見他神色并無更變,仍陰沉淡漠望着陣中白道洽,沒有一點聽進這話去的樣子。
往常識禮和善,偶爾話多嘴碎的小道君突然變成這樣,叫李奉春更加抓耳撓腮地摸不着頭腦,滿腦子裡全是洪都閣衆人留下的謎語,尤其是漆泥玉。
李奉春尋着那道織金鶴氅朦胧身影而去。
漆泥玉從頭到腳都布滿了謎雲,性子又惡毒跋扈,要讀懂她這一生的隐喻還不知要耗去他這好兒郎多少根煩惱絲。
地牢一趟不算一無所獲,但所得遠遠不到漆泥玉預期,以至于她帶着撒潑打滾跟上來的李奉春趕到問天塔時臉色很不好看。
路上李奉春沒少就白道洽和胥榮的死向她打探什麼,可漆泥玉這妖女許是自恃金口玉言吝啬得很,非但一個字沒說,還一道禁言術把他嘴巴一道封了。
李奉春:“……”
得,兩個趕路的苦命啞巴,着急忙慌去尋不知道被哪個殺千刀的人牙子拐跑的寶貝女兒。
問天塔地處貞明池東畔,是個高樓錦繡招,畫船紅绡繞的奢靡地段,誰也不知道那位神秘國師為何要把擔負江山社稷的問天塔修在這種地方。
塔形已起了一多半,因着工址特殊,施工地四周俱是些披堅執銳的皇城禁軍駐守巡視,将現場圍成了個鐵桶。
不見得幾位師兄能混進去。
漆泥玉眯眼看看已有巍峨氣派的問天塔,卻冷不丁瞟見了層層卯榫遮掩下的一片血紅。
“那是何物?”她擰眉。
“唔唔?”李奉春循着她視線望過去,卻因站位問題隻能看到一層層梁木框架。
不得已,他走到漆泥玉身後微微彎腰,從她頭頂往那看,這才知道她問的是什麼。
隻見色澤上乘的實木之内,正該是問天塔入門大殿的地方,赫然是一座被血紅巨布掩于其下的龐然巨物,單看外形看不出是個什麼物件,隻能看清那紅絹布上是金絲繡樣,祥雲瑞獸遍布,龍鳳交纏着騰雲駕霧。
“……比新嫁娘的紅蓋頭還花哨。”漆泥玉蹙眉喃喃,神色頗為困惑。
“唔唔……”李奉春抿着張不開的嘴,蔫頭耷耳地探頭到漆泥玉面前,指指自己的嘴巴。
“就你事多。”漆泥玉輕罵一聲,擡手解了李奉春身上禁言術。
“興許是先塑像再建塔呢,以防蓋好了塔結果神像放不進去。”李奉春活動了幾下幾乎僵住的嘴,哼哼道。
“你見過誰家修廟先修佛的?況且看問天塔布局乃天圓地方的講究,自上而下暗合玄門一生二,二生三的成論,哪位神仙敢說自己生在天地道法之前?”
漆泥玉再度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瞄了李奉春一眼,冷哼一聲後向人群中走去,“過來幹活。”
二人接連問了許多人有沒有見過三位身着道袍的年青人,皆說未曾見過,又問是否見過位貓眼紅裳的女娘,也是各個搖頭。
“怪了,就算榮菖沒來,三位師兄也該來過。”漆泥玉擰眉思索。
恰在此時。
“散開!散開!有妖物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