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醫院的空氣裡,消毒水都蓋不住濃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王醫生!”
通信來自黑市大佬費羅,是老莫介紹來的。
光幕那頭,費羅那張平時總是挂着精明算計的臉,此刻寫滿了驚恐和絕望,聲音都變了調,“救命!救救我兒子!求你了!”
“隻要你能救他……什麼都行!錢!稀有材料!克拉克庫的情報!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王悅宜看着光幕,她目光掃過屏幕,波瀾不驚,隻有指尖輕輕敲擊桌面,顯示着内心的衡量。
“地址。”她隻說了兩個字。
費羅報上地址,通訊随即切斷。
王悅宜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
“墨淵。”
聞言,墨淵頭也沒有擡,繼續擦拭着手中的天龍刀。
“我們走一趟。”王悅宜拿起醫療包,“軌迹,你留下來好好養傷。”
軌迹掙紮着想要坐起來:“我也去……”
“你現在去了是累贅。”王悅宜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
墨淵點點頭,沒多問,跟上了王悅宜的腳步。
費羅的莊園位于徹蘭市相對安全的上層區域邊緣,但此刻,這座平日裡守衛森嚴的宅邸卻彌漫着沉重的氣息。
費羅親自在門口迎接,臉色慘白,眼窩深陷。
“王醫生,墨老大……這邊請,快!”
他帶着兩人穿過空曠壓抑的走廊,來到一扇厚重的合金門前。
門一打開,一股混合着強烈臭氧味、腐爛生物組織和某種奇異甜膩的氣味撲面而來。
房間内部,完全變了樣。
牆壁、天花闆、地闆,都被一種不斷蠕動、泛着幽幽紫光的生物組織覆蓋,像是活物的内腔。
房間中央的床上,躺着一個人形……或者說,曾經是人形的東西。
費羅的兒子,身體已經極度扭曲變形。
骨骼似乎已經被液化又重新塑形,皮膚下頂出無數尖銳的紫色骨刺,随着呼吸微微顫動。
原本的肌肉組織變成了一條條不斷蠕動、發出微弱光芒的索狀物,纏繞交織,看不出原來的輪廓。
他的眼睛緊閉,但胸口還在微弱起伏,證明他還活着。
“克伯斯,掃描。”王悅宜輕聲命令。
“滴——掃描完成。目标生物代碼侵蝕深度87%,活性極高。代碼結構呈現高度學習性與适應性變異,複雜程度遠超先前樣本。常規物理、能量抑制手段預計無效,可能加速惡化。”
王悅宜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棘手。
她看向墨淵。
墨淵走到床邊,仔細觀察着那不斷變異的軀體,片刻後,他沉聲道:“常規手段沒用。隻能嘗試從基因層面進行幹涉,構建生物防火牆。風險極高。”
費羅猛地抓住墨淵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肉裡:“隻要有一線希望!求你們試試!無論什麼代價!”
“準備手術。”王悅宜當機立斷,“墨淵,你需要什麼?”
墨淵報出一連串複雜的設備和接口要求。
費羅立刻去安排。
手術室很快被臨時搭建起來,各種精密儀器被接入。
王悅宜在手術台前站定,調整了一下呼吸。
墨淵坐在旁邊的主控台,手指在光幕上飛快跳動,調取着克伯斯系統和費羅提供的、關于他兒子身體的全部數據。
“開始。”王悅宜聲音落下。
“時間鎖!”
嗡——!
無形的波動擴散開來,手術室内的一切瞬間變得緩慢,幾乎凝固。
隻有王悅宜和與她精神連接的墨淵不受影響。
墨淵立刻将處理速度提升到極限,海量的數據流在他面前的光幕上瀑布般滾落。
“代碼複制速度被暫時鎖定在每秒0.03微米。正在分析其核心邏輯……結構非常狡猾,模拟生物神經元,但基礎是矽基代碼……”
墨淵語速極快,手指翻飛,
“找到一個參數窗口,可以嘗試注入幹擾序列,構建臨時抑制場!”
王悅宜已經動手了。
她的手沒有一絲抖動,特制的能量手術刀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她沒有去切那些扭曲的組織,而是沿着那些發光索狀物的能量流向,小心翼翼地進行剝離和阻斷。
每一次切割,都必須恰到好處,既要切斷代碼的蔓延路徑,又不能引發劇烈的能量反沖。
汗水開始從她額角滲出,但她的目光專注,銳利依舊。
“抑制場構建30%……小心!它在學習!在模拟我們的幹擾模式!”墨淵警告道。
幾乎是同時,手術台上的軀體猛地一顫。
那些紫色的骨刺驟然伸長,蠕動的索狀物瘋狂扭動,一股強大的精神沖擊順着王悅宜與病人之間微弱的能量連接,狠狠撞進了她的腦海!
嗡!
王悅宜腦中像被重錘砸中,視野瞬間布滿雪花,那股熟悉的撕裂感混合着惡心襲來。
她死死咬住下唇,鐵鏽味在口中彌漫,強行驅散眩暈。
“代碼在反向編譯!試圖侵蝕系統!”墨淵的聲音隐隐帶上了一絲急促,“防火牆快被突破了!”
不能再等了!
王悅宜加大了“時間鎖”的輸出,将異能催動到了極限。
噗!
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出,濺落在無菌的面罩上。
但代價是值得的。
手術台上那原本狂暴的代碼活動瞬間被強行凍結,陷入了絕對的停滞。
“就是現在!”王悅宜低吼道。
墨淵抓住了這寶貴的幾秒鐘。
他的手指飛快地舞動,将早已準備好的、經過精密計算的基因編輯序列,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強行注入到病人殘存的、尚未被完全侵蝕的基因片段中。
光幕上,代表“生物防火牆”構建進度的綠色條飛速攀升。
百分之五十……七十……九十……
“完成!”墨淵猛地敲下最後一個指令。
王悅宜立刻解除了時間鎖。
手術台上,病人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那些瘋狂生長的骨刺和蠕動的光索像是失去了能量來源,迅速變得暗淡、萎縮。
雖然形态依舊可怖,但那種狂暴的、不斷侵蝕蔓延的勢頭,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生命體征監測儀上,原本混亂的曲線開始趨于平穩。
王悅宜身體晃了晃,撐住手術台,又是一口血咳了出來。
她迅速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神經穩定劑,給自己注射進去,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暈眩感。
費羅沖了進來,看到兒子的情況穩定下來,激動得老淚縱橫,對着王悅宜和墨淵就要跪下。
“謝謝!謝謝王醫生!謝謝墨老大!”
王悅宜擺了擺手,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隻是暫時壓制,代碼還在他體内,随時可能複發。後續需要長期觀察和抑制。”
費羅連連點頭:“明白!明白!我這就把答應的東西送去醫院!”
他立刻兌現了承諾,大量的藥品、能源,甚至還有一套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的先進生物實驗室設備,被緊急送往了地下醫院。
離開前,費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王醫生,我兒子出事前,在一次地下拍賣會上,拍到了一塊據說是‘古老遺迹’的石闆碎片……他回來後沒多久就開始不對勁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那次拍賣會上,好像出現過一個很特别的徽記……跟墨老大您之前讓我留意的那種圖案,有點像。”
墨淵聞言,眼神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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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醫院,藥品庫。
黃凱愁眉苦臉地拿着庫存清單:“王醫生,其他都還好說,就是這個‘聚合酶穩定劑-III型’,徹底用完了。這東西本來就稀缺,現在外面亂成這樣,根本補不到貨。”
王悅宜看着清單,眉頭皺得更緊。
這種穩定劑,雖然不能治愈代碼侵蝕,但能部分抑制生物代碼侵蝕,減緩現在的疫情。
這時,一個年輕的女護士走了過來,是玄武會那邊派來幫忙的志願者,叫小雅。
“王醫生,”小雅有些緊張,但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知道一個地方,可能還有這種穩定劑。在‘蜂巢市場’外圍,以前是個黑市藥劑師的據點,後來廢棄了。我去過,比較隐蔽。”
墨淵立刻否決:“蜂巢市場外圍?現在那邊比前線還危險,變異體太多,不行。而且,那裡也發現了不少代碼侵蝕的病例,疑似感染于一種名為相位模糊體的生物,一種由代碼和血肉共同組成的異變生物。”
“但是醫院裡很多傷員都需要……”小雅還想争取。
王悅宜沉吟片刻。情況緊急,确實需要冒險。
“墨淵,安排一個小隊,火力要足,護送小雅去一趟。”她做出決定,“軌迹留下,醫院需要人手。”
墨淵看了王悅宜一眼,拍了拍一名老兵的肩膀,這漢子叫周海,臉上的皺紋全是經曆。
“老周,看好她,也看好你自己。這次辛苦你了,小迪和夕月很快就會趕來地下醫院支援,你們東西到手就撤,别多待一秒。”
周海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放心,墨老大。這點小場面,吓不到我。”
他轉頭看向旁邊,小雅正緊張地檢查着裝備,指關節用力到微微凸起:“丫頭,到時候跟緊了,聽我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