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地面都跟着震顫。陰影裡,一個龐然大物碾壓過來。
至少是三具殘缺的人體,和廢棄的機械零件、粗大的管道、冒着電火花的裝置強行融合在一起的造物。
地下醫院,慘白的光線下是揮之不去的絕望。
臨時病床擠滿了大廳的每個角落,空氣中混雜着呻吟、壓抑的哭泣,還有濃得化不開的消毒水與血腥味。
王悅宜在一排排床位間快速移動,白大褂上沾染了些許暗紅污迹,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
她眼眶下有明顯的青黑,顯然已經很久沒合眼。
“醫生……”床上一個男人發出微弱的氣音,“我的手……我的手好像……不是我的了……”
他驚恐地瞪着自己的胳膊。
皮膚下,隐約透出一種冰冷的金屬色澤,還在緩慢蔓延,指關節已經呈現出非人的扭曲,依稀能看到電路闆似的紋路。
王悅宜俯身,指尖輕輕觸碰那片異常冰涼的皮膚,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新的“代碼侵蝕”。
所有嘗試過的淨化劑、血清,通通失效。
感染者的血肉與金屬,正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融合,最終變成外面那些失去理智的怪物。
“王醫生……”一個小護士跌跌撞撞跑過來,臉無人色,帶着哭腔,“三号床……病人……不行了……”
王悅宜立刻快步趕過去。床上那東西,已經完全失去了人的形态。
一灘覆蓋着金屬片、不斷抽搐蠕動的組織,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研究員老莫也沖了過來,眼窩深陷,手裡緊緊攥着一份報告,嗓音嘶啞得厲害:“王醫生,情況很糟!它們在變強!”
他指向光幕上一段令人頭皮發麻的監控錄像:“外面的金屬外殼,硬度在持續增加,能量武器的抗性也提高了!而且……它們開始釋放高強度的電子幹擾,我們的通訊和設備……經常失靈!”
王悅宜盯着那團仍在蠕動的“東西”,又看了看光幕上不斷閃爍的幹擾信号。
“幹擾範圍呢?”她問老莫,聲音帶着一絲疲憊下的緊繃,“還在擴大?”
錄像裡,一個怪物被聲波打中,身上的金屬片居然高速抖起來,放出了反向的幹擾波。
“最吓人的是它們會學,”老莫的聲音裡全是沒辦法,“聲波槍……一開始還有點用,現在……屁用沒有了。”
“操!”軌迹一拳頭砸在旁邊的金屬牆上,“砰”一聲悶響。
他剛從前線退下來,作戰服破破爛爛,臉上多了道新劃出來的口子,血把小半邊領子都浸濕了。
“老子的火!”他眼珠子通紅,像頭被關起來氣瘋了的野獸,“打在那些雜種身上……他媽的跟撓癢癢沒區别!”
他呼哧呼哧地喘氣,話裡全是火氣和不甘心:“甚至……有些怪物,能直接把能量給吸了!”
這時候,一個管後勤的人踉踉跄跄跑進來,臉色灰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着哭音:“王醫生!墨老大!庫裡……納米酶……見底了!‘黑血’也快沒了!子彈、藥……所有東西……都快沒了!”
恐慌像看不見的病,一下就傳開了。每個人臉上都是累和怕。
一片死一樣的絕望裡,王悅宜的眼睛一直盯着主控台的監控畫面。
那些新出來的感染者……她瞳孔縮了一下,好像抓到了什麼。
好多感染者,在徹底變怪物、沒了人樣之前,身體會控制不住地……往一個方向抽、往那邊倒。
那個方向——大裂縫。
“王醫生!”一個隔離區的護士突然沖進來,吓得魂不守舍,話都說不囫囵,“張博士!張博士他……他開始說胡話了!”
王悅宜心裡咯噔一下,馬上跟了過去。
隔離病房裡,昏了好幾天的張博士躺在床上,臉跟金紙似的,身體時不時抽一下。
他嘴唇幹得裂開,很輕地動着,發出聽不清的嘟囔聲。
王悅宜彎下腰,憋着氣仔細聽。
“代碼……污染……實驗體……”
“失控……全失控了……”
“通道……裂縫……”
“它們……它們要……出來了……”
“攔住……必須……”
斷斷續續的幾個詞,透着吓死人的恐懼,像冰冷的針,一下紮進王悅宜的腦子裡。
她猛地擡起頭,眼神穿過隔離病房的玻璃,落在牆上挂着的徹蘭市地圖上。
目光死死釘在那個又大又黑、代表着災難的标記上——大裂縫。
張博士最後的低語,像冰冷的詛咒,在她腦海裡回響:“它們……它們要……出來了……”
王悅宜瞳孔驟縮,死死盯着地圖上那個漆黑的标記。
那裡不再是地圖上的一個點,而是深淵敞開的巨口。
她知道,有些東西,比失控的感染者更可怕,正從中窺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