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秦燈和路栩不認識,并不想多聊,他看着對比三年前脫去稚氣的司眠,心念一動,“再遇到,也算緣分,這回,能加個微信麼?”
司眠笑笑:“抱歉秦先生,我不用微信。”
跟三年前一樣的答案,秦燈不意外,“那電話,總可以留一個吧?”
“秦先生沒有我的電話麼?”司眠訝異。
成年人話比話,總會留個臉面,但這回再見面不容易,秦燈不想給司眠有别的借口,“你說的是半個月才回一次消息的那個号碼麼?那個真不是司先生逗我的吧?”
“真不是。”司眠笑了一下,真誠地說:“我隻有這個号碼,平時不怎麼用手機,秦先生見諒。”
秦燈還想再說,司眠的胃突然一陣翻騰,怕是一直沒吃東西,突然喝了一杯冰飲,玻璃胃開始鬧騰了。
“抱歉秦先生,我先失陪一下。”
秦燈放下酒杯,眼神晦暗不明,溫聲問道:“怎麼了?需要我幫忙麼?”
“不用,謝謝。”
司眠謝絕了秦燈的幫助,問了服務員廁所的方向,廁所在藝術館内,有點遠,他走到一半,胃裡又消停了,那種翻騰的感覺一下消失,不多一會,臉頰開始微微發熱,連帶着脖子都有點熱氣。
他以為是腸胃炎引起的不适,急忙在藝術館的花牆後停了下來。
他坐在花壇上,勾着腰緩解熱意,緩了一會,發熱的感覺不僅沒有消失,随之而來,還有一陣陣眩暈。
眼前倏地一黑,霎時又亮起。
難道不是腸胃炎,是低血糖?
司眠想起老婆婆給的糖,他連忙翻出來,透明帶鐳射的包裝袋,愛心形狀的糖果,還印着星空的圖案,他隻欣賞了一眼,就丢進了嘴裡。
帶着清涼的甜一下沖上天靈蓋,眩暈的感覺慢慢消失,發熱的感覺也緩解不少。
大概是太久沒有吃東西導緻的,司眠沒多想,症狀緩解之後,他繼續往藝術館走,剛到拐角,就撞到了路過的路栩。
路栩沒看清撞了誰,下意識用手扶了一下,結果被狠狠拍了一下胳膊。
他擡起頭,看到一張令人心梗的臉。
路栩後退了一步。
誰知司眠突然前進了一步,修長白皙的脖頸微微伸直,湊到路栩面前,“一百五十萬,路大帥哥,撒錢的感覺如何?”
路栩側身後退了一步,背後是花牆,沒辦法再退,他滿臉不快,語氣生硬,“爽。”
“呵。”司眠呵出的氣帶着熱和糖果的甜,“有多爽?”
路栩垂眸看他,沒吭聲,他懷疑司眠又搞什麼壞主意,以不變應萬變是上策。
“這塊玉是你的麼你就搶?怎麼,一百五十萬買塊玉回去含嘴裡,保佑永生不朽?”
“你怎麼知道這塊玉不是我的?”
剛剛壓下去的熱意又卷土重來,絲絲往外冒,司眠覺得現在的自己不太對勁,但是他腦子有點轉不動。
轉不動就幹脆算了。
司眠低頭看到路栩的領帶從西裝裡凸出一塊,莫名覺得有點礙眼,他伸出纖細修長的食指,點在路栩的領口。
這一點,讓兩個人渾身一抖,雞皮疙瘩瞬間掉一地。
排斥到想一掌把對方拍出二裡地的念頭尤為強烈。
“因為這塊玉是我的。”司眠微微仰頭,腦袋發熱,連帶着眼眶都微微泛紅。
哭了?就為了一塊玉?
路栩想把人拍飛的念頭先放一放。
他沒見過司眠的眼淚,挺好奇,想欣賞一下。
不過這個距離還是讓路栩額頭青筋彈起,他懷疑不是他瘋了,就是司眠瘋了,認識這麼多年,這是他們第一次靠這麼近。
也不對,以前有過一次,在KTV,他和司眠被起哄喝過一次交杯酒,那次也很近,朋友以為喝過酒就能化幹戈為玉帛,殊不知這杯酒一喝,第二天,等他們酒醒,差點沒把對方幹死。
從此,沒人再勸過他們一起聚會,更别說喝酒。
但是此刻司眠的氣息裡,沒有酒味,隻有甜味。
甜得惡心。
路栩偏開頭,剛想拍開司眠的手,誰知司眠的指尖順着領帶一路劃了下去,直至肋骨中心。
“你以為我會跟價?當我傻子呢?”司眠手指勾着路栩的西裝挑出領帶,然後卷起領帶末端拍了拍路栩的下颌。
這個動作徹底惹怒路栩,路栩把司眠推開,他把被抽出的領帶塞回西裝裡,黑沉着臉說:“司先生有空在這裡和我鬥,不如回去加加班清醒一下。”
司眠踉跄幾步,堪堪穩住身體,他把嘴裡的糖果從左邊卷到右邊,舌尖順帶卷了卷唇縫,笑吟吟地說:“别氣别氣,路大帥哥也太容易生氣了,剛花了一百五十萬,高興點嘛。”
路栩:“……”
路栩覺得他和司眠在這裡鬥嘴實在幼稚,小學生都幹不出這樣的事。
看着路栩努力壓制的怒意,司眠笑得差點把糖果整個吞下去,他緩緩收斂笑容,眯着眼說:“路栩,我又赢了。”
路栩無聲和他對峙了半分鐘,雙方都知道這場對峙有赢又輸,下一回,且等下一回。
司眠看着路栩轉身走出花牆,沒什麼表情地咬碎了嘴裡的糖果。
赢了又如何,那塊玉,他的的确确沒有拿回來。
糖果碎片順着喉嚨摔進胃裡,不等司眠反應,眩暈的感覺又來了,甚至比以往的都要強烈,強烈到他整個腦袋發疼。
路栩走出花牆,想到司眠那句“因為這塊玉是我的”,他總覺得不對勁,待他轉身回去,隻見司眠像是憑空消失一般,一眨眼,地上隻剩一雙皮鞋、休閑西裝褲和那件灰藍色的襯衣。
而那個他每每見了都覺得礙眼的司眠,不見了。
路栩來不及思考這是夢還是真實世界發生了空間扭曲,他似乎看到那堆衣物在蠕動,灰藍色的襯衣被頂起,頂起……
他眼睜睜看着衣物裡鑽出一個赤身裸體的——人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