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來。”
司眠想拿棉簽,被路栩躲開了。
路栩說:“你不好抓,把手給我。”
司眠抱着手沒動,他堅持自己擦,他隻是變小了,不是殘廢了,這麼大一根棉簽,他還是抱得動的。
他不想讓路栩給他擦藥,這太奇怪了。
司眠還沒從之前那種羞憤的情緒中出來,他擔心自己一個不慎,又給自己的人生添多一筆恥辱。
喊“主人”已經足夠讓他七竅生煙冒熱氣了。
更别說剛剛那一句,他覺得自己被綁在了恥辱柱上,然後被反複鞭笞。
司眠捂住自己的臉,失神道:“不活了。”
“???”
路栩微微一愣,他隻是拒絕司眠自行擦藥,司眠就這麼悲觀?難道是恢複記憶之後,之前生活裡的不如意引起的悲涼情緒也跟着回來了?
沒想到恢複記憶後的司眠,内心這麼敏感。
幸好之前交情不好時,司眠對他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情,他都沒有強烈反擊回去。
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剛剛回來時,司眠說的那句話,難道是司眠潛意識裡,一直在擔心自己被抛下麼?
路栩想到這,摸了摸司眠的腦袋,安撫道:“司眠,我沒有不要你,你不要多想,好好擦藥。”
“我……”司眠哽住,震驚地看着路栩,“路栩,有沒有人說過你的面癱和話少是個優點?”
路栩皺起眉,無奈道:“司眠,坦然面對,也是個優點。”
司眠:“……”
坦然面對?
有本事你喊我一聲“主人”,在我面前光屁股,然後聲淚俱下地求着我說“眠眠,别不要我”,最後承認自己尿床了,那我就能和你坦然面對了。
兩人僵持了一會,路栩手裡浸過的碘伏都快幹了,他作勢要把棉簽丢進垃圾桶,被司眠攔住了。
司眠沒看他,眼睛盯着電視機的午夜生蚝,伸出雙手,撇了撇嘴說:“路栩,我是不會給你護理費的。”
“嗯。”路栩看了一眼司眠泛紅的耳根,把棉簽丢進垃圾桶,取了一根新的出來,“碘伏不刺激,不用緊張。”
“誰、誰緊張了?路栩,你别瞎說。”
緊張個屁……他隻是覺得、覺得有點别扭。
擦完藥,路栩去洗澡,洗完澡出來後,把那雙運動鞋和褲子送給酒店清洗,等他收拾完,司眠還端坐在枕頭上沒有睡。
路栩沒說話,因為他看到了床上的被子,酒店的被子對司眠來說有點重,蓋一晚上估計會斷氣,他轉頭出去找酒店服務員要了一條輕薄的毛毯子。
回來後,把司眠放在被子上,再給他蓋上毛毯子,說:“睡覺。”
司眠被路栩這一番不容置疑的操作弄得十分懵逼,他隻是想等路栩回來,然後和路栩深刻讨論一下楚河漢界的問題,誰知路栩直接把他放到了被面上。
還給他蓋上了小毛毯子。
安靜的房間裡,司眠聽到路栩的呼吸漸漸平穩綿長,他側頭看了一眼,微弱的夜燈隻隐約照出路栩側睡的背影輪廓。
路栩寬闊的後背在此時顯得如此高大,像一座山峰,阻擋了窗口吹進來的冷風。
司眠第一次和路栩同床,他雙手抓着被沿,心微微提起,心想:要是路栩睡覺搶被子,他會不會被掀到地上去?又或者是路栩翻個身,他會不會被路栩壓死?
要是路栩睡姿很差,一腳把他踹出窗外怎麼辦?
司眠默默起身,拖着毛毯子跑到另一邊的枕頭上睡了。
第二天,他們簡單吃了早餐就直奔暖光福利院。
昨天來時對司眠的刺激太大,路上,路栩不放心,想多訂一天的酒店,讓司眠回酒店等着,但是司眠不願意。
司眠考上初中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這裡,雖然說這裡給他的回憶并不是很好,但不代表他不懷念。
他隐約記得在福利院的時候,有一個老婆婆經常過來,每次來都會帶很多很多的糖果,多到連司眠都能吃到。
如果說懷念,那也隻有這一顆糖果值得懷念。
越是靠近福利院,路栩就越是感覺到司眠繃得緊,他餘光掃了一眼,開口道:“暖光福利院的院長費蒼,在喝醉酒時曾說見過有人變小,他見到的人是你麼?”
“啊,可能是吧。”從司眠的視角其實是看不到前路的,但他依然坐着直挺,目光向前,“我不确定。”
路栩又掃了他一眼,斟酌道:“你以前……有過這樣的經曆?”
“嗯。”司眠說:“十歲之前吧,有時候會變小,大多是在睡覺的時候,做夢夢到自己變小了,吓醒之後發現真的變小了。”
他語氣淡然,帶了點漫不經心:“那時候是個小屁孩,變小之後更小了,鑽進壞掉的玩具裡以為沒人發現呢。”
“你沒有試圖找過原因?”
“沒有。”司眠說:“我以為這是夢,後來就沒有過了,除了那次拍賣會。”
“拍賣會,你除了秦燈,還和誰有過接觸?”
司眠幽幽地看他一眼,笑笑:“你啊,路栩。”
路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