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開頗為意亂,從前他處理公司事務,隻要一坐在辦公桌前就聚精會神,現在他總忍不住分心去想,此時姜近在做什麼?怎麼又仿佛許久沒了音訊?
總助這時候敲門進來詢問是否出發,他正好問:“姜近跑到哪去了?”
許總助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畢竟他一刻鐘前才從内線電話裡問過。
“她在行政層,”以其身為總助的職業素養自然不止提供這點表面信息,
他略微停頓:“姜近最近和李思晴走得很近,昨天有人看見她們中午在食堂結伴進餐,下班時姜近乘李思晴的車一起走的。”
過去一直跟在身邊的前助理,宋雲開忘性沒那麼大,知道李思晴是誰。
隻是……李思晴?
宋雲開擰起眉,姜近和李思晴非說有工作交集也能有。
可是總覺得不會有那麼巧合。
姜近先後與杜薇和李思晴走得近,這兩個女人正好與自己私交多一點。
她是在打探自己的喜好?
那完全可以直接問他,全公司範圍内,她都算最方便接觸到他的人,有什麼信息不可以當面獲取,非得在外線跑圈?
宋雲開覺得煩躁,不知姜近向李思晴打探到了什麼,讓人心裡毛毛的。
雖然他臉上陰晴不定,總助憑經驗知道這時候開口準要被罵,但工作還得推進,他不得不催:“吳書記還在等您,要不我打個電話叫上姜近一起去吧。”
“叫她幹什麼!”宋雲開果然怒目圓睜,氣沖沖走到辦公室門口,才突然停下回頭囑咐,“你有空跟李思晴說,姜近這個人不上道,走得近正好讓她提點,工作要主動開口問,不要讓老闆整天追在她屁股後面找人。”
“是,您說的是。”總助畢恭畢敬拎着材料袋跟在身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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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近在小圈會認識了行政總監韋浩,兩人棋逢對手還算投緣。
不過韋浩年長她十歲,還有家室,男女有别,走得過近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非議。
姜近以他為背書跳闆,進一步接觸到行政副總監李思晴。
李思晴此前跟在宋雲開身邊做助理,習慣與人保持距離,但她聽說現在跟在宋雲開身邊的人是姜近,從韋浩殷勤的态度看來,姜近也能算宋雲開的心腹,她主動向自己示好,想必是為了取經。
于是拿出前輩姐姐的姿态對她也回以熱情,短短幾日擡頭不見低頭見,至少處成了塑料姐妹。
誰能想到姜近的目的隻是接近她登錄了OA系統的、擁有管理員權限的電腦。
姜近的“公關”效率很高,三天後,她去獨立辦公室找李思晴,就已經顯得水到渠成并不突兀了。
李思晴從辦公桌前站起來,熱情朝她走來:“你來了!我這會兒正好閑着。”
姜近笑眯眯把辦公室門在身後掩上:“剛開完會,離下一會還有半小時,就逛過來了。”
“找地方坐。”李思晴輕拍她的肩,繞遠去水吧邊問,“喝不喝咖啡?”
“拿鐵,謝謝。”姜近并沒有就近在沙發區找位置,而是踱着步狀似不經意地靠近李思晴的辦公桌。
桌上一台27寸蘋果電腦,OA系統頁面已經被打開在工作狀态下。
沒有鎖屏,很好。
蘋果原裝鍵盤,按鍵近乎無聲,很好。
桌面放着個有一定厚度的文件夾,如果李思晴從另一個方向走來,這文件夾能起到一點遮擋功能,很好。
姜近半側面朝着窗外,斜倚着桌面,在對方看來時假裝正在觀察辦公室的外視角風景,實則在文件夾形成的視覺死角下把鼠标移動到系統搜索欄。
一杯拿鐵的調制時間不算短。
李思晴一邊沖調一邊閑聊:“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種咖啡豆,産自埃塞俄比亞,産量非常少。以前在總裁辦我給宋總也沖這種,不過他不喜歡,說跟速溶咖啡沒兩樣,還吐槽非洲那種窮地方肯定生産過程衛生條件沒保障,叫我也少喝。”
“發現了,他太不講究,喝茶也拿個噸噸桶。”
李思晴從咖啡機旁望過來,姜近在電腦上方露了個靜止的半身,沒什麼可疑之處。她端起沖好的拿鐵往辦公桌這邊走回來。
時間緊迫,姜近隻輸入了記憶中手機号的後六位。
隻要後六位能對上,前面是另一個号碼的可能性不大。
不過李思晴走回來的速度還是比想象中的快一點,姜近以一個很大幅度的動作落座在李思晴的辦公椅上,這個大動作足夠吸睛,對方注意不到她小手指同時輕輕觸碰了最後兩個數字。
李思晴背對電腦,半坐半靠在桌邊:“你嘗嘗,花果香很濃。”
姜近順勢拿起馬克杯。
李思晴的臉往電腦方向更側過來,此時電腦上出現了一個名字,姜近沒有看,她能看得見,李思晴也看得見。
姜近伸長手到遠處去拿桌上的合照相框,胳膊帶着半個肩部擋在李思晴的視線與電腦屏幕之間,用誇張的驚喜語氣引了對方全部注意:“哇啊!這是你女兒?好可愛!多大啦?”
“今年剛上幼兒園啦。”做母親的提到女兒滿臉都是愛意。
“太可愛太可愛了,我最喜歡小女孩。”
“她很皮的,”李思晴接下來的舉動完全出乎姜近的意料,她居然拿出自己手機播放了幾條語音,是女兒在微信裡催她下班回家,奶聲奶氣。
姜近不知劇情怎麼進展到聽兒童語音,也不方便強硬地移開目光去看屏幕上的身份信息。
本來平時李思晴給她的印象是個略微冷淡、有邊界感的職場前輩,但一切換到母親身份,好像曬孩子就沒個盡頭了。
姜近隻能主動中斷這個插曲,作勢要起身讓她坐。
李思晴這才回到現實,注意到兩人一坐一站的姿勢似乎并不方便交流,忙把姜近按住:“你坐你坐。”她說着放下手機,繞到桌子的另一面去把平時會客時客人坐的那把椅子拖過來。
姜近趁此機會記住了屏幕上那個男人的職位和名字。
SECD部門,徐弘毅。
在李思晴拖着椅子轉到這個方向之前,她已經成功把搜索欄的數字删除,換出一個迎接更多“幼兒趣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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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近花了兩天遠距離觀察徐弘毅。
一個i人中的i人,高敏,目光略顯呆滞,緊張時高頻眨眼又顯神經質。
無論是中午吃飯還是下樓開會,他總是混在小組裡行動,從不落單。
每到一個地方他就順勢在角落找到一個位置,牆壁讓他有安全感。通常這種人不擅長與陌生異性快速建立聯系,除非對方像羽毛一樣輕盈又像棉花一樣柔軟。
這個組就他一個PCB專家,其他組員很樂意帶着他。想找到他單獨行動的機會不是易事,而貿然搭讪說不定會引起整個team的注意和起哄,不是上策。
另外一點小發現,徐弘毅人品不錯,樂于助人,像在電梯裡幫擠在後方的人按樓層這種舉手之勞他總是主動提供幫助。
姜近覺得這也許是個突破口。
周四,她抱着一大摞文件夾搶在他們組之前走進電梯,因為位置靠裡,當她亮出清甜的嗓音報出自己樓層數時,徐弘毅一邊伸手指向按鍵,一邊回頭看了她一眼。
四目對視,她微笑的臉上帶一點清澈的愚蠢:“謝謝。”
相信這是個不錯的第一印象。
今天的姜近是限定版,清純,文靜,神采奕奕,毫無攻擊力,甚至穿了一條29元的淺藍色A字裙。
兩分鐘後,到達姜近的樓層,她禮貌地說着“借過”從讓開的人群之間穿過去,并将文件夾輕輕撞在靠門邊的一個男生胳膊上,三個文件夾撞落在地,裡面的部分紙張也散落出來,這一攤棘手場面卡在電梯口,影響了電梯關門。
幾個人同時蹲下手忙腳亂地幫她撿起雜物,繼續往她捧着的文件夾上方堆回去。
徐弘毅似乎覺得不妥,在最後一秒放開了電梯開門鍵走出來,接走了她手上三分之二的文件:“你要去哪兒?我幫你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