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近盡力保持鎮靜:“别過來。”
咬字清晰,但聽得出一絲醉态,有點舌頭跟不上意識。安靖宇停了一步,也做了個平息手勢,先自報家門:“我是金越的安靖宇,嚴格說,這是我的場子。”
接着他又說,“你是姜近我知道,宋總是我拜把的哥們。今天在這兒和周公子鬧了點不愉快,我有責任來調節,一定要保證你們雙方的安全……”
姜近并不信他,語氣敵意地打斷道:“剛才我在下風的時候你在哪兒?”
安靖宇被問住,叉着腰笑起來有些痞氣:“對不起,來晚了。”
姜近指着周子軒脖子的手又追加點力,增添要挾砝碼:“秋朗,快走,安全地方報警。”
報警?這裡每個人、這個會所都會有麻煩。
安靖宇自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繼續邊說邊向姜近靠近:“姜近,你相信我,我唯一的目的隻是保護你。”
“别過來!站住!你再過來我會殺了他。”
“殺吧。”安靖宇完全不按套路,腳下一點也沒放慢,“殺他不關我事。”
眼見威脅失效,姜近眼睛通紅,隻能先救一個:“秋朗,快走!”
話音未落,安靖宇已經逼到面前。
滅頂的酒精與腎上腺素把人的情緒推向巅峰,超過了神經所能承受的極限,下一秒,姜近腿一軟,倒下去。
安靖宇眼疾手快,一手從她手上接下鋒利的酒瓶扔給身後的跟班,一手攬住她的腰把人打橫抱起來。
“開車來送人去醫院。”他叮囑沉默在後方的一個黑壯男,“阿毛送一下周公子。”
周子軒腿也軟了,滑坐到地上摔了個屁墩兒,像攤爛泥似的收拾不起來。
但安靖宇言出必行,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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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近睜開眼,視線模糊,好半晌才聚焦。
醫院病房,看開間至少是個私立VIP級别,坐在一旁的人是安靖宇。
看清的瞬間,她神經又一緊崩,下一秒,安靖宇沖她咧嘴笑起來。
這人笑起來時真難看,一口潦草的亂牙,本來挺好一副身闆,他适合扮高冷硬漢不苟言笑。
姜近沒給他好臉色,艱難地起身,意識還有些渙散。
安靖宇主動開口:“姜近,雖然第一次見面,但我們是老朋友了,我可救過你不止一次命。”
姜近淡然:“沒聽說送進醫院就算救了命。秋朗呢?”
“放心,安全到家。我的車還是第一次進公安大院。”他頓了頓,“周子軒那邊你不用擔心,他不會找你麻煩了,除非他以後不想進全江城的夜店。”
姜近忍不住翻個白眼,夜店大總管,被他虛張成八十萬禁軍教頭似的,不過一物降一物,周子軒那種人還就怕這招。
安靖宇又咧嘴笑,姜近覺得常看殘忍,把視線移開。
“前年9月26号晚上,西郊瑞禾院4号别墅。想沒想起點什麼?”安靖宇提醒。
姜近困惑地看過來,沒接話,不明白他提及那事的意思。
兩年前那陣姜近忙一個卧底調查,打入微商内部做祛斑護膚品,因為在分享會上表現活躍激情澎湃,取得了當時品牌投資人——也就是傳銷頭頭孟洋的信任,在組織内部迅速做到了骨幹。
但因為系列報道是逐步披露的,幾篇專題追蹤在信息時報上複議刊登就得到巨量轉載,熱度很高,自然也引起了微商傳銷組織的警覺。
随着信息報曝光的内容越來越接近組織核心機密,孟老闆對骨幹産生了懷疑,甚至在幾次高層會議中直接突擊搜查,但都一無所獲。
原因很簡單,姜近記憶力出衆,根本不需要在包裡暗藏什麼錄音筆和記錄材料。
臨近調查尾聲,孟洋已經久不出現。正在姜近準備逐步退出的時候,秋朗的朋友找上門來,他們正在偵辦這個案件,希望她協助調查。
孟洋雖被限制出境但杳無音訊,使得最後的收網受阻。
等到炎熱的夏季即将過去時,姜近接到了微商組織的通知,邀她參加小範圍聚會。她有強烈預感,這是孟洋出現的最後機會。
那一夜,可謂驚魂一夜。
傳銷組織已成驚弓之鳥,途中變更了兩次聚會地址,用低調的卡斯特轉運骨幹。
在高速上還上演“奪命狂奔”,因為懷疑身後有車跟蹤,甩掉可疑車輛後,車内還把每個人搜過一遍身才作罷。
安靖宇打斷她的思緒:“那天晚上是雲開讓我跟着你,也是最後一次我跟着你,回來我跟他發了頓牢騷,又讓我當保镖又讓你不知情,信息半透明,害我們在别墅區外面差點用冷兵器和警察幹一架。後來直到去年5月打聽不到你的消息,報社都沒人能說出你去哪了。6月到8月你在明州,那一趟是毛哥跟的,你沒什麼危險,我沒去。”
姜近又陷入沉思,宋雲開為什麼總讓人跟着自己?
這隻是眼下姜近腦海中無數個問題之一。
“那天晚上高速路上,尾号727的黑色豐田是你們的?”
“厲害厲害。”安靖宇微笑着拍了拍手,“這你都記得。”
姜近垮下臉,沒領情:“跟蹤水平有待提高。沒跟上,還害我被搜身了,不太舒服。”
“你怎麼知道沒跟上?沒跟上我們怎麼在西郊杠上警察的?”安靖宇讪笑,“不過都搜身了,警方又是怎麼跟住的?一路上我都沒看見有同行,最後突然就降下天兵。”
“信号發射器粘在車門把手下面。”
姜近解了他兩年來的困惑,安靖宇恍然大悟點頭。
“我想不通,這和宋雲開有什麼關系。”輪到姜近提問。
安靖宇頓時怔住,眉頭擰起來。
真想緊急給柳逢青打個場外熱線求助,問問“姜近知道她是宋雲開女朋友嗎”。
聽這話風,好像不知道?
姜近沒給他打電話的機會,挑着眉毛立刻就要答案。
安靖宇心裡叫苦不疊,按理說,這不該是自己來說的内幕。
要是說了,也不确定事後會不會被宋雲開秋後算賬。
兩邊都惹不起,男魔頭女魔頭。
他顧左右而言他:“跟你打個商量,我們定個君子協議,今天這事就不要讓雲開知道了。”
姜近本也是這麼想的,上次沾上周子軒他就亂發微博鬧了好幾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她想不出安靖宇出于什麼立場要隐瞞:“為什麼?”
“為什麼……”安靖宇苦笑,斟酌半天換了個模棱兩可的說法,“碰上你的事,他比較容易‘殺紅眼’。”
殺紅眼?姜近費解,那是什麼意思。
“你猜我和他怎麼認識的?”安靖宇換了個說法。
姜近猜不到也不願嘗試,直接搖搖頭。
“他十五歲,我十六歲,不打不相識。前後一個月,他把我兄弟打了個遍,光我倆都打了三架,三局兩勝。你覺得是為什麼?”
……能為什麼?
姜近勉強地猜:“部落文化複辟?”
安靖宇笑得抖肩:“起因是我們那片有個小兄弟搶個手機被他打了。對,搶了你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