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汐不再說什麼,彎着腰,臨走前又給楊雨媚掖了掖被角。她把被子的邊緣都給楊雨媚攏好,這樣才不會跑風。
楊雨媚全程一動不動,好一會扯扯嘴說:“行了行了……你出去吧。”
明汐起身,往外走。
“诶——”楊雨媚突然喊上她。
明汐回身,眼睛極亮地看着楊雨媚。
楊雨媚咳嗽一聲,交代說:“你房間衣櫃最上面還有一床冬被,冷就給自己加上。”
明汐搖頭:“不要,那是新被子,給明玥回來用。”
楊雨媚:“……”
明汐:“晚安,媽媽。”
楊雨媚:“……”
“咣!”明汐關上門,楊雨媚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臉。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痛得她許久沒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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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明汐跟着楊雨媚和明德誠上一家面館吃飯,面館旁邊是一家新開的照相館。
明汐冒聲提議:“等明天明玥回來,我們全家一起拍個照吧。”
楊雨媚沒接話。
明德誠随口應兩聲,聲音含糊,尴尬的空氣隻剩下男人哧溜哧溜的吃面聲。
桌上放着一瓶二鍋頭,明德誠已經喝下半瓶。
明汐看了看這兩人,心裡也有點感慨:曾經多趾高氣揚的兩人啊。這人一旦沒了精氣神,即使模樣不變也不好看了。
明汐想了想,說出了幾句鼓舞的話:“中國的市場經濟肯定越來越好,我相信隻要你們把手頭上的生意認真做起來,我們家不止能渡過難關,還能過得比以前好。”
楊雨媚接話,還是習慣的奚落方式:“你……倒有信心。”
“當然了!”明汐重重點頭,她對楊雨媚笑,繼而也對明德誠也笑,把鼓勵直接給到明德誠,“主要是咱們的明老闆要有信心,對不對!”
什麼鬼……
明德誠感覺眼睛周圈有點癢,伸出手揉了揉。
明汐撕了一張紙巾,給他遞過去。
明德誠接過,用來擦了擦鼻子,慢慢地他從口袋摸出煙盒,敲出一根煙點上,吸了幾口,終于出聲說話了。
第一次,明德誠像個父親說話。
這也是明汐第一次耐心又期待地等着明德誠說話。
明德誠說:
“明汐啊,你爸做人糊塗,做事更沒什麼好教你。不過我在男女事上很清楚,我就教你這個事。”
什麼鬼……
明汐想笑,又笑不出,幹巴巴地扯扯嘴。
明德誠繼續說上:“你現在也大了,以後肯定也有男的來纏你,我教你啊,不管你以後認識的那些男人話說得多好聽,你都不要去相信。”
“男人說再好聽的話都不如直接給鈔票來得可靠。你要知道,男人錢在哪兒心就在哪兒。”
“你也不要以為結婚就可以綁住一個男人,沒得用!結婚隻能綁住你們女的,男人想結婚,隻是為了把女的綁在家裡,而不是他自己。”
“最重要!你可以跟男人耍着玩,換着玩,都不是事兒,但不要——随便給男人生孩子。”
“不要像你那個親媽一樣。”
明汐:“……”
面館安安靜靜,明德誠不停大放厥詞,手握着筷子敲桌,一下又一下,黑乎乎的眼底一會失意,一會發亮。
這個男人,從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親,他渾蛋又自私,但這輩子有他自己的無賴活法。
以前,隻要明德誠說那些人模狗樣的話,明汐都覺得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今晚明德誠說的幾句混賬話,聽起來還有一點……人味。
某一刻,明汐的感覺自己堅硬的心有一點動搖,甚至瓦解。
隻是——
如果……
如果她昨天沒有在泊美大酒店看到一個許久不見的身影,她或許就信了。
信了他們要重新開始,也信了明玥回來是為了幫他們。
這個家就算烏七八糟也是不會散了——
但昨天……
昨天泊美大酒店舉辦宜城首屆紡織面料大會,她印了幾份簡曆過去找找機會。她沒有邀請函,進不了主會議場地,隻能等在大堂;一旦有大老闆模樣的人在休息處坐下來,她就與之攀談投上簡曆……
在這個過程,她見到了兩個熟人:一個是宜城大市場碰過面的亨利,另一個就是明玥。
女兒似父。
比起她,明玥不管身材面容都随了明德誠,連走路姿勢都有點像。明汐一眼就抓住了人,何況是他們口中還沒回國的人,又怎麼會提前現身宜城酒店?
她看到明玥從電梯出來,又徑直地往外快速走。
她起身,跟了出去,然後就親眼看到明玥上了一輛桑塔納。
就是明德誠開的那輛車。
……
原來明玥已經回來了,還住上了宜城最高檔的酒店。
明德誠和楊雨媚肯定知道這個事,不然明德誠也不會驅車來接人。但他們又故意扯謊騙她,強調明玥周一才回。
所有種種,不管眼見為實還是感受臆測,都驗證了她心裡的一個猜想——
他們大概率是騙到錢要跑了。
他們要帶上明玥,但沒打算帶上她。
……
昨天宜城的确舉辦了首屆紡織博覽會,會議地點就在城中心的泊美酒店。
為了活躍市場經濟,宜城政府加大力度招商引資。周末兩天泊美酒店客量驚人,來往都是大陸或港台商客,或大腹便便,或衣冠楚楚。
像亨利這樣從美國飛來還是少見,如果不是被梁見铖請來,他是不會來這裡。
他家族從事美國快消服裝品牌經營,梁見铖是他的朋友,合作夥伴,還是他的中間商。
前兩天梁見铖帶他逛宜城大市場,除了看個熱鬧,更多是帶他感受中國逐漸沸騰起來的經濟能量。
“隻有中國工廠可以滿足你的要求,也隻有中國産能能替你打開市場。”梁見铖說的很自信。即使現在中國工廠還在起步和規範階段。
人不能白請,也不會白來,亨利臨走前又跟梁見铖簽了一個大單。
拿到大單,梁見铖服務也升級了,親力親為到服務台叫了兩杯咖啡。待他回來,亨利望向酒店的旋轉大門,一個孤伶背影正往外追。
梁見铖順着視線往外看,人已經消失在了酒店旋轉門。
“真遺憾,你們沒遇上。”亨利又玩笑說。
梁見铖感覺亨利真的誤會自己對明汐有好感,他現在的身份不太适合開這種玩笑,直接講了一個私事:“順利的話,明年我就要訂婚了。”
亨利震驚:“我的天,真突然噢。”
梁見铖:“是啊,我也覺得很突然。”
亨利問:“她是你認識的人嗎?”
梁見铖簡單說明:“我母親幫我安排的人,見過幾面,人很不錯。”
“漂亮嗎?”
“沒仔細看,應該還可以。”
亨利搖頭,打趣:“你這個幸運的家夥。”
梁見铖微笑:“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