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中,肢體語言總是最直觀能讓人感覺到意圖的,好比現在。
楚眠眠從餘光中瞥見向嬸與自己拉開距離,她甚至都能看到向嬸還是穿着之前那雙有年頭的碎花老布鞋。
這讓她不禁想向嬸應該真的是很守舊傳統的那類人,于是她為了避免沖突修飾了一下答案。
“都是傳言,我隻是幫人調酒打下手而已。”
“調酒?!你一個女孩子怎麼這麼不自愛?”向嬸望向楚眠眠的眼神中充斥着驚異,語氣更是不敢置信。
楚眠眠忽然明白向天為何在清吧再三推脫,她此刻壓力驟增下意識想到搬出自己最“親近的人”救場。
“不是不正規的地方,是一家清吧,每晚表弟還會來接我。”
聽到“表弟”兩個字時,向嬸的态度罕見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話題的中心自然地轉移到了謝也身上。
“你表弟人真挺不錯,對你這麼上心,我看他真是一表人才。”她毫不吝啬自己的誇贊。
楚眠眠忽然覺得腳下走着的路有些陌生,明明謝也不久前才被向嬸批評“不三不四”,現在風評怎麼會突然轉變?
謝也可不是她,會善良對待周圍的人,就算這個世界對他沒有惡意,他頂多漠然處之。
“唉,向天要是也有個弟弟就好了,哪怕是個表弟都好過現在,可憐她爸爸死得早和那邊斷了關系。”
向嬸和楚眠眠并肩走着距離重新變近,她似乎想起往事感慨道。
楚眠眠注意力無法再放在向嬸上,她隻是作為禮貌回應:“怎麼了?”
“那些事說起來氣人,不說也罷。”
向嬸用長滿皺紋的手輕撫好幾遍胸口,原本染過頭發的她看起來很精神完全看不出是近七十歲的人,這會生氣過後看起來很蒼老。
楚眠眠遊離在外的思緒回籠,她努力裝作剛剛的事沒發生過一樣關心道:“向嬸你這個年齡就别生氣了,身體最重要。”
“還是眠眠你嘴甜,對了我剛剛看你和向天站一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找她?現在天還早要不去我家坐坐?”
向嬸笑着看向楚眠眠詢問,好像還和從前無異。
陌生感重新湧上心頭,它是如此清晰的流經楚眠眠的四肢百骸,以至于她的步伐都變得不太自然。
她不能再忽略自己的感受,然後認識到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和向嬸相處。
她們變得親近的開始是因為向嬸上門關心,沒想到疏遠也是因為向嬸的“關心”。
“我就不去了,向天現在心情應該也不好想一個人靜靜。”她委婉地回應,即使到了這種境地,她也說不出什麼冷淡的話。
抛開感情上的因素後,她忽然發現一個關鍵點:印象中第一次聽到流言就是那幾個大爺口中的“奶奶病了那麼久都不去看一次”。
可她除了和向嬸外根本沒對其他人說過奶奶的事,哪怕是一直對她說有奶奶消息的賣神水的吳英豪,她也從沒見奶奶提到過。
“眠眠你别跟我客氣,向天就是随她媽媽那個性子鬧脾氣鬧慣了,這越大越不能慣着,免得釀成大錯,你跟我上去看看吧。”
向嬸直接一把攬住楚眠眠的手臂,就像先前把不吃藥的謝也拉走一樣。
楚眠眠不好再拒絕,她想着說不定也可以問點什麼就和向嬸一起回了家。
進門換鞋的時候向嬸一眼瞧見地上的大塑料袋就松開手去收拾,還說順便給楚眠眠倒杯茶。
趁着向嬸走遠的功夫,楚眠眠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她把注意力轉而放在家中的裝潢上。
上次來的時候很緊張根本沒注意,現在一看簡直撲面而來的數年前的風格,和奶奶家對比太過鮮明。
“眠眠給你茶。”過了一會向嬸拿着杯子遞給楚眠眠。
楚眠眠接過然後自然地放在一邊,她保持着得體的姿态站起身說:“謝謝向嬸,我去看看向天吧。”
向嬸完全沒發現楚眠眠的不同,又或許她根本不在意這個,比起自己不聽話的叛逆外孫女,楚眠眠這樣聽話懂事的女孩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好,你去吧,直接進去就行。”
楚眠眠望着向嬸的笑臉轉身走的極為緩慢,明明向嬸與那些議論她的人沒什麼不同。
她現在已經能夠做到對不禮貌的店老闆反駁,可對待有感情的向嬸時卻又一次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然後罪惡感應運而生。
過度的向内審視無疑是一種暴力,她再清楚不過這件事,但她沒辦法接受向嬸會透露出微妙的惡意。
所以答案隻剩下自己。
“都說了别煩我了,我現在想一個人待會!”向天背對着楚眠眠坐在桌前,她下意識以為進來的人是姥姥,于是她不耐煩道。
楚眠眠站在房間裡怔愣了一會,随後應該批判自己的思緒被她猛地回神攔下從眼睛裡流了出來。
向天沒有聽到預料之中的咒罵反而是吸鼻子的聲音馬上回頭看,發現楚眠眠突然哭的特别傷心。
兩人目光對視的瞬間,向天的心情瞬間急轉直下變為愧疚,而楚眠眠還想背過身去,這讓她從位置站起迅速跑到楚眠眠身邊關心。
“哎呀對不起,我不是對你說的。”
話說完她又趕忙回到自己桌子前抽兩張紙遞給楚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