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卷鈴響起時，卿歲歲的鋼筆尖在 “五四運動” 的 “動” 字最後一豎上洇開墨點。

她看着肖霖衍抱着理綜試卷從走廊走過，忽然想起他昨天說的話“其實文理就像坐标系的 XY 軸，看起來垂直，卻共同撐起整個世界”

走廊裡傳來此起彼伏的對答案聲，她摸出書包裡的薄荷糖，發現糖盒裡多了顆水果硬糖，糖紙上用鉛筆寫着“下次給你講天體物理時，要不要配着《詩經》裡的星象？”這是什麼肖霖衍什麼時候塞進去的？

雨停了，夕陽把教學樓的影子拉得老長，肖霖衍站在走廊盡頭等她，晚霞給他的側臉鍍上層暖金，卿歲歲踩着積水跑過去，看見他手裡握着本《國富論》，書脊上貼着她送的蝴蝶書簽。

“考得怎麼樣？”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笑起來，遠處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響，像極了他們此刻胸腔裡共振的心跳。

風掀起卿歲歲的發梢，肖霖衍鬼使神差的伸手替她拂開，指尖觸到她耳後細小的絨毛。

遠處的鈴聲忽然變得溫柔，像誰在時光深處輕輕搖響的風鈴。他們并肩走向校門口，影子在地面交疊成幅未完成的畫，筆尖未落，卻已寫滿了關于青春的所有可能。

“太好了，今晚不用上晚自習”兩人一同碰到了陳聞景和徐予微。

陳聞景打趣兩人“你們倆一起走都不叫我們？”徐予微看他沒正形，出手打了一巴掌。

“人家不是邊走邊等我們嗎？”暮色像打翻的橘子汽水，漫過教學樓藍白相間的外牆。

“肖大學霸，說好考完試就帶我們闖禁區的”陳聞景用戳了戳肖霖衍的背，筆帽上的皮卡丘挂件晃出殘影，教學樓裡飄來油墨未幹的試卷氣息，混合着桂花樹上最後幾簇金黃。

“我什麼時候說過？”他說話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袖口還沾着數學競賽班的粉筆灰。

四個人影溜過紫藤花廊時，卿歲歲懷裡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差點撞翻徐予微的保溫杯“你們不覺得圖書館頂樓的旋轉樓梯像《哈利波特》裡的移動樓梯嗎？”她白色闆鞋踩碎一片銀杏葉，聲音裡帶着氣泡水般的雀躍。

徐予微扶了扶銀絲眼鏡，鏡腿纏着的櫻花膠布在暮色裡泛着柔光“根據建築力學，那個螺旋結構承受的剪切應力......”這個時候卿歲歲才發現。

“停停停！”陳聞景舉着從肖霖衍包裡摸出的黑糖珍珠奶茶作投降狀“徐教授，考試都結束了，給大腦放個假行不行？”

“你什麼時候戴上眼鏡了？”卿歲歲問

“天天埋頭做題，能不戴眼鏡才怪”卿歲歲奇怪的看向了肖霖衍，肖霖衍别過頭沒有說話。

圖書館的玻璃穹頂正在吞噬最後一縷霞光，肖霖衍用學生卡刷開側門的動作熟練得可疑，塵封的木質書架間漂浮着細小的金塵，卿歲歲伸手去接從天窗漏下的光斑，指尖忽然定格在空中。

“這道題不對”他抽走徐予微正在驗算的數學卷，鉛筆尖點在立體幾何圖上“你們看這個三棱錐的截面，投影在坐标系裡分明是克萊因瓶的拓撲結構”

陳聞景咬着奶茶吸管湊過來，珍珠卡在透明管子裡上下浮動“說人話？”

“意思是這道題的圖形在三維空間無法存在”徐予微開口說話，薄荷味的氣息拂過陳聞景的耳畔，肖霖衍抽走鉛筆在草稿紙上畫出莫比烏斯環，筆尖突然停在某處“除非......”

徐予微的鏡片陡然閃過亮光“光在非歐幾何空間的折射路徑！”她抓起陳聞景的奶茶杯對準窗外殘陽，琥珀色液體在塑料杯壁折出奇異的光斑，正好投射在肖霖衍畫的曲面上。

卿歲歲突然跳起來撞到書架，二十年前的舊年鑒撲簌簌落下，她撿起泛黃的《1998年天文觀測記錄》時，夾頁裡飄出張星圖，北鬥七星的連線與數學題裡的輔助線完美重合。

“我知道了！”三重唱般的驚呼驚動圖書館的其他人，四人紛紛道歉。

陳聞景邊跑邊把最後顆珍珠嘬得震天響，喘着氣笑出聲“這你都不知道？”

“他會感謝我們找到了1998屆校友藏在《天體物理》裡的微積分速記法”肖霖衍舉起從星圖背面揭下的運算紙，月光透過氣窗在他掌心流淌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