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說了幾點要求,這還是在他努力回想之下,才想起來的夫子的叮。囑教誨。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的不妥的地方,望向許默時,許默隻是淡淡收回了視線,來到案桌前,提筆就寫。
裴元在确定許默不會傷他後,好奇地走到許默的身後,宣紙上的字略顯潦草,但簡省的走勢中卻極其流暢,狂放不羁,恰到好處。
他有些詫異于許默手有傷依舊能将字寫的如此好看,不像他,雖然他手上的凍瘡早就不疼了,但他拿筆仍是寫不出好看的字,筆畫有些彎彎曲曲。
不出一會兒,許默放下了筆,将寫好的兩篇文章都交到了裴元的手中,即便裴元說自己隻需要一篇。
“謝謝。”
裴元拿上文章就要走,屋中詭谲的氣氛還是讓他背脊發毛,何況許默的一身傷,他也難辭其咎,唯恐被發現端倪的他恨不得立馬從屋子裡飛出去。
“我兄長死了。”
裴元聽到身後平淡到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一時沒有忍住,回眸看了過去。
與方才拿筆寫文不同,此刻的許默像是被抽幹了血,變成了一副幹屍坐在椅子上,雙眸明明空洞無光,卻透着幾分陰森,滿身的死氣。
裴元不知為何許默會向他說起兄長已故的事,還表現的那麼傷心。
他也經曆過身邊人亡故,神棍死的那天,屋外陰雨連綿,他因為沒有騙到錢而縮在角落裡,不知過了幾天,等聞到令人作嘔的屍臭,他才敢确認神棍真的死了。
他走了過去,将屍體拽到地上,狠狠地踢踹了幾腳,又因屍體手指微動了下,而被吓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躲到了角落裡。
見神棍并沒有像往日一般站起身來拿起鞭子抽他,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神棍曾對他說過,自己會起死回生之術,還将這個術法叫給了他。
如今一看,當真是騙人的,神棍把自己都騙了進去。
…………
裴元幹巴巴的回了聲:“節哀。”
他隻從死人的身上感受到過解脫,卻從未體會過傷心。
…………
裴元把許默替自己寫的文章交了上去,起先還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許默寫的不好,但再糟糕也不會糟糕到哪裡去,反正夫子不會責罵他,頂多當整個齋舍裡沒有他這個人。
但今日,他的文章是被批改過後才返還到他的手中。
裴元大喜過望,沒有在意夫子給他的批語,隻想着下次山長林銜清來時,他的名字應該就能從林銜清的口中念出來了。
裴元欣喜地離開案桌,往外面走去,不曾想到會有人擋在他的面前,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鼻尖差一點碰到那人結實的胸口。
他急忙停下腳步,擡起眼眸,對上一雙如同鷹隼般的雙眸,看得讓人膽戰心驚。
裴元退後半步,看清擋在他面前的男子是威武大将軍的小兒子嚴隋谏,當即咽了咽口水。
嚴隋谏與書院中的其他世家子弟不同,他是從邊塞戰場上回來的,一身的戾氣也不知收斂,平時裡沉默寡言,但是一個視線,就能讓書院裡嚣張跋扈的官宦子弟在他面前夾着尾巴做人。
他左眉間有一道延伸到眼睛下方的刀疤,看上去猙獰可怖。
裴元連忙收回視線,謹小慎微:“抱歉。”
心中雖是畏懼,但又想着如果别人都親近不了的嚴隋谏,能與他交好,那他在書院的地位是不是又能再上升一點?
他擡腳想要從嚴隋谏身邊走過去,可嚴隋谏隻是微微側身,就擋住了他的去路,并且開口就是他聽不懂的羞辱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