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見到裴宴懷就是一愣,晶瑩剔透的淚珠挂在了纖長的羽睫上,搖搖欲墜。
他急忙低下頭,用手胡亂擦眼淚,可手一挪開,脖頸間的冷意讓他知曉被撕毀的衣領又滑落了。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他每次狼狽不堪時,裴宴懷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像是特意來看他的笑話一樣。
“有人欺負你?”
裴元原本都忍住了掉眼淚了,卻因為裴宴懷這語氣平到沒有任何起伏的一句話而又哭了起來。
他是小騙子時,覺得被那些貴人欺辱就欺辱了,雖然很是委屈,但從不會覺得丢人羞恥,但現如今,他是商賈之子,他是少爺公子,可還是會被欺負,這和糟踐他又有什麼區别?
裴元胡亂摸着淚,被淚光浸透的朦胧的視線中,裴宴懷走了過來,玉白修長的手落了過來,幫他攏好了衣衫。
裴宴懷此舉,讓裴元更是無地自容,他所有光鮮亮麗的外表都被扒了下來,就算他拿着信物成了裴家的少爺又如何,所有人都能低賤他。
最令他難堪的是,他覺得地位應該比他低的裴宴懷每次都能戳穿他的僞裝。
他懷疑裴宴懷是故意的,想用這種方式再次羞辱他,亦或者是想要報複他,因為他的存在,讓裴宴懷不在是裴府中唯一的少爺。
裴宴懷此刻又裝出一副好哥哥的樣子,擁着他到了床榻上,問他要不要喝水,又盯着他露在外面的鎖骨看了一會兒,手拉着他殘缺不全的衣領,想要幫他遮掩。
裴元看着裴宴懷白裡透着些許粉紅的耳朵,想着春日陽光下尚未綻放的櫻花,又想到過往的許多冬日裡,他在茅草屋裡受凍,耳朵都快凍了下來,而裴宴懷那日應該在房中烤着炭火,享受着熱乎乎的火鍋吧。
怎會如此不公?
明明擁有信物、應該成為裴家少爺的人是他才對?
可他卻無辜受苦。
裴元伸手抓住了裴宴懷的衣襟,摸到了上面繡花镂空的象牙扣,他擡頭張口,一口咬在了裴宴懷的耳朵上。
他咬得用力,很快就聽到了裴宴懷微弱的悶哼聲。
——壞家夥!
淡淡的檀香在他的舌尖上暈染開來。
裴元咬了一會兒,舌尖頂了頂裴宴懷的耳畔,感覺到有些許的升溫,許是因為他的啃咬,讓裴宴懷的耳朵有些充血。
他松開了嘴,若是咬壞了,或者讓父親知曉他和裴宴懷并不合,肯定又會感到失望了。
他雖然沒有才,但不想父親認為他品行也有問題。
裴元看着裴宴懷一邊明顯紅得不太自然的耳朵,抿了抿唇,措辭想要面對裴宴懷的怒意,可裴宴懷手撐在他身子一側的床榻上,垂着黑沉如墨的眼睛,臉上不見任何表情。
裴元縮了縮脖子,動了動唇瓣,想要喚裴宴懷哥哥,卻又覺得這樣太沒有骨氣。
好在,裴宴懷緩緩直起身子,似是沒有要咬回來的打算。
在裴宴懷轉身去找玥常要幹淨衣衫時,裴元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見裴宴懷拿着衣裳,繞過屏風,走了回來,他急忙放下了手。
裴宴懷把衣服遞給了他,他擡起眼眸,明顯底氣不足,“你出去。”
裴宴懷聽罷,緩緩轉過了身,墨青色衣衫上的青蓮熠熠生輝,仿佛要活過來一般,人則是要坐化升仙。
裴元欲言又止,心虛之前自己咬了裴宴懷,遷怒于不算完全無辜的裴宴懷,脫下身上的破衣服,換上了幹淨的衣衫。
他穿得太快,衣衫上有不少褶皺。
“我換好了。”
裴元開口後,明明早就聽到他沒了動靜的裴宴懷這才緩緩轉身。
裴元臉上沒了淚痕,但先前擦淚,在臉上留下了幾道紅痕,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憐。
“他們……也會欺負你嗎?”裴元埋下了頭,即便沒有明說,但裴宴懷那麼聰明,應該明白他說的是誰。
“嗯。”
他擡起眼眸,裴宴懷半張側臉沒入陰影中,陰翳吞噬着他如雕如琢的五官,似是不願意提起這件事。
裴元眨了眨眼睛,方才因受欺負而生出的憋屈散去了不少。
優秀如裴宴懷也會被那群人欺辱,那他受點欺負,似乎也挺正常的。
但最為重要的是,人前光鮮亮麗的裴宴懷,在那些鳳子龍孫面前,也需要同他一般做小伏低。
說不定,裴宴懷也會躲起來偷偷抽泣。
這一刻,他覺得裴宴懷與他也差不多。
裴宴懷摸了摸尚在發燙的耳朵,用垂落下的發絲擋住了耳後的咬痕,“以後切莫再做這樣的事了,你在房中休息,我今日才到書院,要先去看望老師。”
裴元見裴宴懷沒有追究他的“惡行”,連忙點了點頭,巴不得裴宴懷快些離去。
裴宴懷看了裴元一眼,心中了然,但并未多說什麼,轉身離去。
…………
?翌日,裴元請了假,今日要學射藝,他原是不想要去,但玥常回來告訴他,林銜清也在,他立馬從床榻上爬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