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和裴宴懷吵了架,現在又要去穿裴宴懷的衣服,那他豈不是……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萬一裴宴懷不僅對他冷嘲熱諷,還不許他将衣裳穿走呢?
裴元咬住自己的下唇,權衡之下,還是決定在裴宴懷這裡當沒臉沒皮的人,總比在外人面前丢臉強。
都怪裴宴懷,這一切都是裴宴懷引起的,若不是裴宴懷想要對林山長用強的,他又何至于潛入水中,将裴宴懷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弄丢了自己的衣服。
裴元緩緩向前一步,快速伸手拿到了床榻上的衣服,臉頰越來越燙。
他做賊心虛的往裴宴懷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裴宴懷側眸望着他,眼中譏諷更甚。
裴元呼吸一滞,拿着衣衫的手微微發抖,臉頰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
極盡的難堪之下,他沒有赤身裸.體從這裡走出去的勇氣。
裴元咬着泛白的下唇,将衣服穿在了身上,宛如淩遲一般,衣裳每遮住他身子一寸,他的肌膚上就好似被印刻上了低賤二字。
衣衫挂在肩頭,裴元來不及系好衣帶,在眼珠要從眼角溢出來之前,欲蓋彌彰的捂住自己的臉,匆匆跑了出去,他不敢停下來喘一口氣。
他一路跑回了自己的屋子,一頭倒在了床上,将自己的臉埋了起來,細微的抽泣聲似有若無。
玥常在外面見到跑回來的裴元,匆匆一睹,他單看裴元穿着的衣衫,還以為是裴宴懷。
他忙走進屋内,聽到裴元的抽泣聲,頓時擔憂地俯下身子,“少爺,少爺,你這是……”
“我去找懷少爺。”
玥常見裴元哭得如此傷心,以裴元的出身,怕是也隻有那些官宦子弟敢欺辱裴元了。
能讓這些官宦子弟禮讓三分,并且他們還能求助上的,唯有裴宴懷。
玥常剛轉過身,就被裴元叫住了。
“站住,不用去。”裴元哭得一張小臉紅紅的,淚痕泛着淡淡的光澤,狼狽中透着一股子的可憐勁兒。
他聲音喑啞,像是含了一顆蜜餞,快速抹去臉上的淚痕後,“我想要吃牛乳酥了,你去廚房看看,有沒有。”
玥常看了裴元一眼,緩緩點了點頭,“少爺,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裴元哭了一會兒就不想哭了,明日林山長就要到堂上教授他們課業,他得好好保護嗓子,絕對要讓林山長記住他。
裴元脫掉身上裴宴懷的衣物,原是想要在直接燒掉,眼不見心不煩,可若是真的這麼做了,他好像又虧欠着裴宴懷些什麼。
他收好衣衫,打算讓玥常洗幹淨後再還給裴宴懷。
但他的衣衫還留在了溫泉池邊。
他要不要回去拿回來?
裴元雖是将衣服藏在了樹下的石頭縫裡,一時半會兒不會被人發現,但明日會有下人清掃院落,到時候他的衣服被搜出來,不用細細盤問,隻要問幾個書院裡的學子,就能查到他的身上。
他百口莫辯,旁人隻會覺得他将衣服脫在那裡,難不成是赤身裸.體走回來的?還是說要對林山長做出亵渎的事情?
裴元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趁着四下無人,又去了一趟青石居。
這次他輕車熟路的來到後院,見自己藏在石峰中的衣衫還在,隻是沾染了些許的霧氣,有些潮濕,他重重松了一口氣。
裴元輕輕拍去衣衫上的土,轉眸看向溫泉池,卻見水面中墨發肌白的倒影。
裴宴懷離去的突然,雖是叮囑了書童,但林山長卻還是泡在溫泉中,似是無人問津。
裴元遲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霧氣缭繞如雲,四下寂靜無聲,就連蟲鳴都微不可察。
林銜清輕閉着眼睛,冰肌玉骨上泛着淡淡的粉暈,晶瑩剔透的水珠從白玉般的手指上滴落,水面上泛起點點漣漪。
林銜清摩挲着岸邊,想要借勢上岸,卻因眼不能識物,而跌落回水中。
裴元無意識地向前邁了半步,猶豫之中,放下懷中的衣衫,快步走向了岸邊,在林銜清再次落水前,急忙蹲下身子,攬住了林銜清的側腰。
平日裡,林銜清都穿着淡雅素淨的長衫,衣袂飄飄,身形欣長清瘦,倒是不知衣衫下藏着的身子,肌肉線條流暢緊實,裴元差一點被懷中的林銜清一并帶入水中,他慌張不已地緊了緊放在林銜清腰間的手,呼吸有些急促,但好在沒有和林銜清一起掉入水中。
手指下的肌膚瓷白如雪,找不到任何的瑕疵,即便不是女子,但也好似女子那般吹彈可破。
林銜清墨發垂落于胸前,似是流雲鋪開,落入水面,盛開出一朵黑色的蓮花。
裴元一時之間失了神,耳尖和面頰隐隐灼燒了起來。
“宴懷?”
林銜清清冷的聲音喚回了裴元,他慌亂地蜷縮了下手指,卻無法松手。
宴懷?林山長将他認成了裴宴懷?
也對,應當是他的身上沾染到了裴宴懷的檀香味,讓林銜清把他錯認成了裴宴懷。
裴宴懷真狠心,居然就這樣将林山長給抛下了。
許是他久久沒有說話,讓林銜清覺察到了不對勁之處,隐約要脫離他懷中。
裴元第一次與林銜清靠得如此之近,還碰到了林銜清的身子,即便是夢,他都不想要太快醒來,匆忙慌亂間,他輕“嗯”了一聲。
在沒有拿着木簪,被認成裴家少爺之前,他一直都是雞鳴狗盜之徒,會些下三濫的騙人招數。
就比如模仿聲音。
裴元出聲後,林銜清明顯地沒有那麼抗拒他了,緩緩靠在他的手臂上,清冷不染塵埃的聲音中未有責怪,“你方才怎麼離去的那麼匆忙?”
裴元剛要回話,卻聽林銜清又問。
“方才,是不是還有人在?”
一雙潋滟的眼眸緩緩擡起,眼底倒影着裴元張皇失措的蒼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