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夫子的聲音,裴元倉促回過神來,結結巴巴道:“沒,沒有……”
他急忙垂眸看向手中的文章,正要開口讀,可脫口而出時,他猝然發現文章的内容變了,而且還非常的……
“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
等他意識到不對勁時,話已然出了口。
“呵。”
不知是誰先冷笑了一聲,語氣極盡譏諷,仿佛堂上屬于讀書人的文雅都被他硬生生的給破壞了。
裴元往後看了兩眼,宣紙上的字的确變了,而且變得……
裴元動了動唇,半天說不出話來,窘迫地仿佛被扒掉了衣服。
他不知道為什麼紙上的字會變,而且還變得如此不堪。
夫子見狀,眉頭輕擰,他知道裴元天資水平如何,正要喚裴元坐下,不要浪費林山長的時間,卻見一旁的世子突然起身,将裴元手中的宣紙奪了過去。
“怎麼不讀了?難道是不好意思?寫下這些的時候怎麼不好意思?”
“既然你不好意思,按我就幫你讀。”
“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
世子聲音低沉,讀得中氣十足,若是不聽他口中的内容,還以為他這是作了一篇國泰民安的文。
裴元臉色周邊,一會兒紅,一會兒變得鐵青。
世子自然不會覺得羞恥難堪,因為這文章本就不是世子作的,但其實也不是他作的,是他買來的,可他這個時候把實話說出來,會有人相信他嗎?
他也就隻是從低俗不要臉,變成了可恥的騙子。
越來越多的視線落到了裴元的身上,将他最後繃緊的神經給徹底壓垮了,他擡起眸,看着世子漫不經心動着薄唇,氣急敗壞地他顧不上那麼多,伸手就要去搶。
世子手舉得高了些,躲開了裴元,戲谑地勾起唇角,眼睛裡滿是鄙夷的冷意,“你寫下來,不就是為了今日在堂上讀給林山長聽嗎?我好心幫你,你倒是不樂意了。”
“本世子就是有點好奇,這是你在寫自己,還是意淫的别人?”
嚴隋谏原是坐在書案前,他沒有寫文章,也無心聽其他學子的文章。
他不輕視文人,但也不喜歡與文人待在一起。
比起噫籲嚱的感慨,他更喜歡在戰場上。
但在裴元像隻小麻雀洋洋得意起身,再到如今像是落湯雞般又羞又惱的盯着世子,他的目光還沒有從裴元的身上挪開。
裴元即便從小在街頭接觸過不少地痞流氓,但面對此情此景,也是難堪不已,臉頰紅得發燙。
“我沒有!”
他底氣明顯沒有那麼足,不知如何是好的他看向了林銜清,可林銜清臉上不見一點表情,似乎與世隔絕。
裴元臉色又是一白,林山長估計已經誤會他是淫.穢不堪之人了,可令他更為失望挫敗的是林山長對此一點表情都沒有,沒有詫異錯愕,亦沒有厭惡,仿佛早早就知曉他是這樣的人,又或者他是什麼樣的人,根本就不重要。
無盡的挫敗感讓裴元再也沒了顧忌,擡起氤氲着薄薄霧氣的眼睛,“我沒有寫這些!定是有人陷害我,說不定就是你!”
世子唇角揚起的弧度漸漸淡去,眸色徹底陰冷了下來,久居上位者的氣勢迎面而來,他擡手指着裴元,“裴家的,你最好清楚禍從口出,你現在是沒有證據,就污蔑皇親國戚,仔細你家的性命!”
裴元被吓住了,站在原地愣了半天,面色慘白的他看向小侯爺,可小侯爺恹恹地阖上了眼睛,仿佛早已不厭其煩。
他這才後知後覺到,全部都是他的一廂情願,小侯爺不是真心與他結交,也許就像是看到路邊長得好看的狗,白嫖一樣的摸了兩把。
而他還以為自己能借着與小侯爺的關系,跻身權貴。
全部都是他的癡心妄想。
裴元越想越傷心,尤其是想到此刻堂上的其他學子都在看他的笑話,說不定還會有人揭開他極其不堪的過往,頓時哭得更為傷心了。
裴元抽泣了一小會兒,忽然發覺周圍的嬉笑聲消失不見了,他好似走進了嚴肅蕭殺的寺廟中,靜得都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等到眼底氤氲的水霧消散一些,眼前一切漸漸清明,他看到世子諱莫如深地望着他,臉上的冷諷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了。
世子似是欲言又止,“你哭什麼?你想要這個?還給你便是了。”
裴元眼睛紅紅的,哭得也不梨花帶雨,可原本就濫情的鳳眸更為楚楚可憐了,臉上多出來的幾道淺紅的痕迹,像極了瑩白雪地上盛開着的臘梅花,冰天雪地中也能嬌豔欲滴。
裴元又擦了擦眼淚,睜着泛紅的眼睛環顧一周,視線又回到了世子的身上,臉色蓦然一白。
他記得這樣的目光,當初府上那個偷他亵褲的賊就是用這樣的視線盯着他,即便人贓俱獲。
許是因為身份地位擺在這裡,世子的目光比那個家丁還要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