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不是在杞人憂天。
在得到阿貝多給出的結論後,熒長長地歎了口氣。
——間桐櫻的體内被植入了大量的蟲。雖然彼時在帶着櫻回去後,阿貝多就已經緊急處理了一部分,但仍有許多活躍于她的神經脈絡中。
有關于刻印蟲的能力,同樣待在蟲窟一年多的雁夜簡直是再清楚不過了——“活着的魔術回路”,是依靠吞噬宿主的□□和生命力來制造魔力的存在。同時刻印蟲也可以改變魔術屬性,像是櫻原本是極其稀有的虛數魔術,如今卻被蟲子改造成了間桐家的水屬性。
因為擔憂櫻體内的定時炸.彈,雁夜從被送回來後,就一直擔憂地守着她的旁邊。
反倒是自幼缺少同歲玩伴的伊莉雅,一直高高興興地試圖跟新來的小夥伴玩耍。
大概是之前木讷慣了,櫻不太能适應伊莉雅的熱情,回答總是略慢一拍,聲音也輕得幾乎聽不見。
比她大一歲的伊莉雅卻并不在意,兩人一問一答,對話間伊莉雅頗有了幾分姐姐的樣子。
而剛從傳送陣回來的熒,看到的就是兩個可愛幼女貼貼的美好畫面。她走過去先揉了揉伊莉雅的頭,“留守辛苦了,伊莉雅。”
——大概比起愛麗絲菲爾,聖杯更青睐于制作更為完美的伊莉雅,昨夜的assassin靈魂也因此沒有進入愛麗絲菲爾的體内,而是被伊莉雅吸收了。
随之而來的,是伊莉雅喪失了幾乎全部的觸覺——現在的她甚至連穿衣服都愈發吃力。
不過這不影響伊莉雅被熒揉得像奶貓一樣“嗷嗷”叫喚,屑旅行者沒良心地笑了笑,又轉頭看向櫻,“抱歉,小櫻,可以先暫時和那邊的大哥哥離開一會兒嗎?”
她不放心櫻的身體狀況,所以還需要由阿貝多檢查一下。
在熒和伊莉雅說話的時候,櫻的目光一直放在那邊的時臣身上,等意識到這個金發姐姐是在和自己說話時,她才垂下眼簾,态度無比順從,“嗯。”
“乖孩子。”
“雁夜,你陪着櫻先去地下室吧。”
——目前在這裡最了解櫻這一年所遭遇的,不是身為父親的遠坂時臣,而是與櫻毫無血緣關系,卻願意為她獻出生命的雁夜。
聽懂了熒的潛台詞,雖然看上去仍保持着優雅與冷靜,但時臣那微抿的雙唇和握緊的雙手,還是洩露出他一直以來的不平靜。
“嗯,按照目前的情況,我想應該要進行手術。”
一旁的阿貝多面色如常,“不過即便完全摘除所有的蟲,她的生理和心理,短期内應該也無法恢複到一年前的狀态了。”
毫無疑問,煉金術士這話是面向遠坂時臣說的。時臣沉默地阖上眼睛,嘴角溢出苦澀的笑容。
··
今天是聖杯戰争的第四天——這意味着自此以後,每晚都會成為激烈的戰場。面對強大的敵人,是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松懈的。
——盡管明白這個道理,身為Archer組禦主的遠坂時臣,卻選擇暫時留在了本該是敵人的大本營内,無心顧及其他。追求根源固然是遠坂家的家主必須要奮鬥的目标,但對幺女的愧疚,此時卻将他深深地束縛在了這裡。
關于遠坂時臣百轉千回的複雜心理,阿貝多并不在乎。他正待在由煉金術創造的無菌空間内,用手術刀劃開了女孩的皮膚,再将那些遊走她體内的蟲挑出殺滅。
整個過程中櫻始終保持着清醒,沒有恐懼也沒有哀傷,她隻是單純保持仰望着天花闆的姿勢,眸中空茫,像是完全沒聽見那些被挑出來還在“叽叽”亂叫的惡心蟲子。
看着治療中的櫻,時臣身邊的雁夜突然出聲:
“我啊,其實一直都很恨你,時臣——即使到了現在,我仍然恨不得殺了你。”
“葵與我從小一起長大,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對我來說,若是能守護她們母女的幸福,不管是什麼都可以放棄。”
“我當初之所以會離開,是因為我曾認為你能帶給她幸福。”
雁夜的聲音依舊嘶啞,在這平靜的叙述中裹挾着令人心驚的濃厚恨意,
“可你卻把櫻過繼給了髒硯。”
“……”
時臣張了張口:他想說把櫻過繼給間桐家,是不得已的選擇——像他們這種魔道世家,魔術刻印隻能由一個人繼承。身為次女的櫻,若是得不到合格的魔術教導,不僅是對她稀世天賦的浪費,還有可能會被「封印指定」*。這麼看來,如果不是間桐髒硯太過惡劣,能過繼到同為知曉聖杯存在的禦三家之一,可以說是天賜之恩。
——本來可以這樣反駁的。
但,看着自己的女兒被折磨成如今的樣子,身為父親的時臣此時隻剩下了悔恨——先不說他并非沒有其他選擇,如今櫻所遭遇的,或許比被泡在福爾馬林中更要殘忍痛苦。
時臣幾度張口,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終,他也沒能吐出任何話語。
他隻是沉默着,忍耐着來自為父之心的悔恨和苦楚。
··
“熒的意思是,櫻現在要去做手術嗎?”
“嗯,她的身體裡被壞人放進了很多不好的東西,所以需要阿貝多去把它們取出來。”
伊莉雅若有所思地伸出自己的雙手——她的手白皙稚嫩,完美得就像雕刻出來的一樣,“啊,我明白了,是類似于伊莉雅之前做過的那種。”
熒本來還在微笑地點頭,聽見這話她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等等?哪種?”
她對面的白發幼女一臉純真,“把身體剖開,然後進行【改造】啊。”
這話說得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饒是熒也被震撼到啞口無言。派蒙則是驚恐地喊了出來,
“不是,你們這個世界對小女孩都這麼兇殘的嗎?!”
“诶?”
熒扶額沉默了一會,将手輕輕搭在伊莉雅的肩上,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不管是你,還是櫻,最後都會得到幸福的。”
“我保證。”
旅行者不會後悔自己攬下了這些“麻煩”又“多餘”的事,對于身邊人的痛苦,她永遠無法坐視不管。
一定要讓他們幸福。
“诶?”
伊莉雅一臉懵懂,她不明白熒為什麼突然跟她說這些,但小孩子對于善惡最為敏銳,所以哪怕算不理解,她還是對着熒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嗯!”
沒錯!要救媽媽,還有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