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蘭時一噎。她本還在琢磨阻止戚映珠進宮之事,今日見面還沒歡喜上幾分,她便怼上她了。
這倒是很像戚映珠的作風,記仇得很。
嘴上說着翻篇,卻在心裡面偷偷地折了個角。
上輩子她就和這位太後處處不對付。
太後垂簾聽政,保不齊,那一簾之隔的後面,戚映珠又在怎樣對着她咬牙切齒。
覓兒和身後的幾個小厮聽着,覺得這對話沒有任何問題。
畢竟戚二小姐是坤澤君,要找如意乾君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樣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戚二小姐今天會到玉漱街來。
玉漱塢内,全是風流名士。
戚映珠方說完這句話,周元籁大老遠地就望見了她們過來,便揚手高聲道:“二位,快請,快請過來!”
說着,周元籁還特地又謝了慕蘭時幫他将客人接進來,又快步走上前要親自感謝似的。
終于不用和慕蘭時相對尴尬了。
然而,身後那人長袖一撩,大步邁出時,又在她的身邊,極輕地落下了一句:
“找到如意乾君後,還要離京嗎?”
“當……”
當然要離京。
慕蘭時沒聽戚映珠的回答,隻是頗熱絡地向周元籁介紹起戚映珠來。
“原是慕大小姐的故交!”周元籁眼睛一亮,連連笑着說,“那周某定然要好好對待啦。”
說完,他又谄笑着看向戚映珠:“周某不曾遠迎,您不會怪罪吧?”
周元籁身份地位高,他肯這樣表現,純是因為世家名流的交結如此。
隻是戚映珠适才沒說完的話,盡數堵在喉嚨裡面,“當”開頭的拒絕,最後竟然變成了“當然不會怪罪”。
慕蘭時隻在旁邊抿着唇笑。
又不是赦免她,這真不知道笑個什麼勁。戚映珠收回餘光,繼續同周元籁客套。
真可惜,名望高華的繼承人,又聾又瞎,慕家白白浪費那麼多錢和心血!
遺憾慕家家主都四五十歲了,再生一個,恐傷身體。
***
卻說看着慕蘭時進來的時候,塢中就有人坐立難安了。
等慕蘭時、周元籁相繼出去的時候,這小厮便眼疾手快去了花園裡面。待會兒這些名士喝了酒便會在花園裡面遊玩,或投壺、或曲水流觞……
必定會途徑碧繡園。這裡面有隻頗讨人喜歡的鹦鹉。
他這麼想着,去把香囊放進籠子裡面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放了香囊,還得有個機巧盒子。
沒辦法,事關自己家族複興的大事,可不能就這麼壞了!他說什麼都不能讓慕蘭時與周元籁交好。
“你這鳥,阖府上下都誇你聰明機智、像人一樣呢。隻不過我們最看重的就是忠孝,且看看你今日,到底是不是像個人?”他喃喃叮囑那鹦鹉,又将機巧盒子放在鄰近的草坪裡面。
等會兒他還會回來的,玉漱塢人多,來回穿梭,輕輕松松。
時間倉促,他來不及複命,隻能自己随機應變阻撓了。
等他做完一切、鬼鬼祟祟地回來時,正好碰見主人家散了宴席,說要去園中遊玩。
周元籁心情大好,醉眼惺忪,搖搖晃晃路都走不穩,隻能讓身邊的人攙扶,一邊碎碎念道:“今天是個好日子,慕大小姐都賞臉來了,走,我們去碧繡園。”
慕蘭時和戚映珠俱在人群隊列之中。
兩人适才在宴席上的座位便有所區别:因着慕蘭時先至,她人在周元籁心中又重要,安排的位置靠前;戚映珠一來抗拒與慕蘭時鄰座,就順水推舟坐了個中間的位置。
而今随着周元籁出來,兩人走在隊伍中,也不曾靠得近。
一大群人烏泱泱地在周元籁的帶領下往前走,他醉醺醺地介紹自家碧繡園的風光:“諸位之中,有的還是第一次到寒舍,還不曾去過碧繡園……”
“一定讓諸位盡興!”
“是呀是呀,到時諸位都會盡興的。”小厮也跟着過來攙扶住周元籁,順從了他的話說:“一定會讓各位盡興的,不愧是周大人呀。”
周元籁喝醉了,聽見有人應承他就覺得開心:“哈哈,是啊!”
隻是這半途從假山後面閃出的小厮,讓戚映珠留了個心眼兒。
周元籁此人不是善茬,和皇帝是連襟,斂财鬥富,頗為人不齒。
隻不過戚映珠當權的時候晚,這人已經死于朝廷政鬥之中。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家裡,定然有許許多多眼睛盯着。
她現在聲名不顯,頂多就是一個“戚家女”的名号,大抵還沒人現在就想來傷害她。
但萬事都要準備周全,無論如何,玉漱塢并不是什麼安全地方——上輩子,這裡出了一樁血案——總之得防着冷箭誤傷了自己。
冷箭易防,但有些莫名其妙主動貼上來的人,戚映珠卻是避無可避。
“二小姐,上次同您說過的事……”不知何時,慕蘭時又走到了她的身邊,戚映珠本能别過眼,卻發現覓兒一臉羞澀地看着自己,和慕蘭時。
她還故意隔開了一段距離,正好是在嘈雜人群中,聽不見她二人說的什麼話的距離。
換句話說,這是很私人的聊天距離。
戚映珠:……?
她疑心,就算自己把覓兒的月錢扣光,她轉頭就會去找慕蘭時領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