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就大大方方看。”
桌上已被擺滿了各式料理,然而壽檀第一次沒有胃口。
孟漁見她遲遲沒有動筷,便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打了個響指,遙遙沖侍者指了指桌子。
很快有人走上前來,将擺上桌的菜肴依次撤走。
他對上壽檀終于擡起的疑惑目光,解釋:“你不喜歡吃,就讓她們撤了重上。”
今天的孟漁好像有些不一樣,似乎更溫情了一些。
可壽檀不知為何,明明她根本搞不懂孟漁,可潛意識裡總覺得這溫情不過是灑在籠子外的小米,隻等她走近,就會有一隻竹籠從天而降,将她圍困。
她反而更加緊張起來,生怕眼前這個男人會忽然說起昨晚來。然而孟漁并沒有,他隻是從手機裡搜出一份文件并遞給她。
壽檀接過,這才發現這是關于賓利車的定損報告,一項一項非常仔細。
頁面滑到最下方,壽檀看到那一長串的零後當即什麼都顧不上了,伸出手指一個一個開始數起來。
——将近30萬。
終于,她數清了金額也徹底心死。
“李教授怎麼了?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嗎,我們可以商量。”孟漁忽然開口。
抓着筷子的手不自覺捏緊,壽檀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指節泛紅,狠狠心道:“沒、沒有什麼不合适的。”
她将手機還回去,拼命扯出一絲笑來維持自己的體面:“這裡面說得都很清楚了,我剛才看了一遍沒有不合理的地方,您看這錢怎麼給您合适?”
這錢是她攢了五年的房子首付,如果沒有追尾這件事,下個月她就可以付款過戶,徹底和李姝分開居住了。
但現在,壽檀心痛之餘還是慶幸的——起碼在這種時候她可以直截了當地付錢,而不是做低姿态來求人為自己的錯誤讓步。
尤其是,對面那個人昨晚還跟自己坦誠相見。
“李教授,你看起來不太開心?”對面的男人扯起了嘴角,隻是這笑意如同薄霧一般未達眼底。孟漁繼續道:“30萬不是筆小錢,而且您的錢似乎另有用處。要是因為追尾這種小事,耽誤了李教授喬遷新居,豈不是顯得我太過冷酷。”
壽檀脊背微滞,緊張又疑惑地擡起頭來:“您……怎麼知道?”
孟漁笑着搖了搖頭:“看來李教授酒量的确不行,昨晚摟着我親口說的話,過了一晚上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壽檀頓時大驚,連忙追問自己昨晚究竟說了什麼。而孟漁卻是漫不經心地擺擺手:“反正現在李教授已經拿出解決方案,就沒必要對那些醉酒後的胡話上綱上線了。”
壽檀一時無話可說,正好這時侍者舉着托盤過來了。
托盤裡是甜點,盛在高腳陶制盅裡送到壽檀面前。
孟漁示意她嘗嘗,卻不知即便他不說,壽檀也是要吃的。
大抵是小時候李姝嚴防死守起了反作用,壽檀嗜甜如命,見到彈滑香甜的焦糖布丁,還是忍不住拿起銀質小勺挖一口送入口腹。
嗯,心情好多了。
孟漁望着她,大概是壽檀吃得很香,他難得也拿起銀勺,吃前去問她:“好吃嗎?”
“好吃,奶味很足,也吃不出蛋的腥味。”壽檀的話匣子不自覺打開了,“焦糖也恰到好處,沒有苦味,有的焦糖液太厚重,挂在嗓子眼膩得人難受,這個就不會。”
孟漁也拿起勺子,似乎想感受一下她的評價。不過不同于壽檀的一口接一口,孟漁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他随口道:“不過,我倒覺得追尾這件事還有一種更溫和的方式去解決。”
“您說?”
壽檀眼底忽然升騰出一種希望,然而在對上孟漁探究的目光後又惱恨自己如此直白地将期待暴露在他的眼中。
“做我的情人。”
不知何時,孟漁已經身靠椅背,他氣定神閑地跷起二郎腿,修長的指節交替在一起。
壽檀感受到他滾燙直白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聽到了獅子的低吟——
“昨晚的事,我很滿意。”
像是挑逗,又像是某種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