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G沿着山路向上,駛向夜色更漆黑的部分。
這次孟漁隻是沿途在K記車道口取了一大兜快餐。
剛出爐的炸雞薯條被丢進壽檀懷裡,燙得她心窩一熱,她垂眸望着食物不知在想些什麼,再擡起頭時孟漁已經将車停在山頂。
“不喜歡吃?”
“還好,孟先生喜歡吃這些嗎?”壽檀反問,其實心裡覺得這玩意兒同身旁的人很割裂。
“吃習慣了。”孟漁單手握着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随口閑聊:“留學的時候吃不慣白人飯,也就對K記還殘留點童年濾鏡,所以經常吃。”
“那你小時候胖嗎?”壽檀沒忍住,孟漁說話的時候她腦子裡老浮現出一個肥嘟嘟的小胖子。
孟漁偏過頭來看她,不知為何,他的目光讓壽檀心裡一滞,她似乎說錯了話惹他不開心。但孟漁旋即又移開了目光,也并沒有再說什麼。
“我忘記了。”孟漁平順的聲音傳來,餘光裡可以看到他的胸腔随着說話微動,“我小時候的照片很少。”
壽檀真切地感受到,此刻她們彼此離得這樣近。
“但小時候可以肆無忌憚吃這種東西還是很幸福的。”壽檀嘴角噙着一絲微笑,“我16歲才第一次吃到這些。”
“你家很窮嗎?”
“就是普通家庭,隻是我媽管我管得很嚴。”
壽檀失笑,不過又想其實在他面前她的确是個徹頭徹尾的窮人。她側過身來,整個人盡量正對着他。
“孟先生現在能猜出我之前是做什麼嗎?”她忽然來了興緻。
孟漁分心瞥了她一眼,故意逗她:“之前,之前當然就是當學生?還是當小孩兒?”
“不是,我是讓您猜猜我之前是幹什麼呢?在我來到平大之前。”壽檀沒想到自己心底竟然會因為别人看不出她的過去而沮喪,畢竟,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很讨厭過去的那段歲月的。
她翻身坐正,解圍道,“其實猜不出也很正常,我之前其實是……”
“運動員?”孟漁忽然開口。
壽檀頓住,随即驚喜道:“孟先生,您好厲害,我以前是花滑運動員。我以為我現在看起來應該已經完全沒有訓練痕迹了。”
以及被李姝毆打的痕迹。
孟漁聽她的奉承也不見多高興,整個人仍舊淡淡的。
“直覺。”
壽檀沒有再追問,她的聲音也不自覺地低了下來:“我媽就是花滑運動員,後來出了意外導緻她無法再繼續追夢,所以我也算女承母志?”
“那後來為什麼沒有繼續呢?”
“大概真的不是那塊料吧。”
壽檀沒意識到自己在苦笑,往事在這個漆黑寂靜的夜裡複蘇,一樁樁閃過眼前。
她不想再說了。
李壽檀痛恨這些記憶,這些記憶隻會讓她驚惶失措地以為自己還是那個考斯滕脫了一半就被李姝拖出更衣室痛打的小女孩。
李壽檀的童年扁平空白,唯一填充其中的就是像泡沫紙一樣重複的訓練以及李姝對她高要求的控制。
具體表現為痛罵、毆打。
所以壽檀沒有朋友,沒有興趣,不被允許吃甜食,不被允許喝飲料,直到16歲她決定徹底擺脫李姝控制而在比賽前半個小時用冰刀割破自己的大腿之前,她不知道可樂是什麼味道。
而那一天,在李姝因此在病房痛哭發瘋的時候,她第一次自己拄着拐杖來到醫院旁邊的K記。
那裡是少男少女們借補習名義偷偷約會的地方,是姐妹淘們一人一個聖代就能消耗一下午的地方,是年輕的母親帶着小女兒坐在吧台分食一個漢堡的地方。
孑然一身的十六歲少女點了3盒蛋撻四杯大可,報複般風卷殘雲地吃光後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感覺出味道來。
随後飽腹感害壽檀跑到衛生間嘔吐,直到胃裡空空如也之後,她才從發苦的口腔裡品到一絲走了樣的惡心的甜。
那時壽檀想,她又什麼都沒有了。
“大概是我媽當時管我管得太嚴了,所以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還是很喜歡自己去吃K記,還是……”
壽檀一愣,她的後半句是“還是多虧了趙梧”——後來跟趙梧在一起後,壽檀真的感覺到自己在慢慢好起來。
好到不用高熱量的食物就可以實現好心情。
車身忽然來了個急刹,壽檀忍不住往前傾倒。但孟漁并沒有管她,他自顧自地走到車後打開後備箱門,随手收拾了兩下。
動作間,車裡的女孩就抱着一大袋K記炸雞,下半張臉隐匿在豎起的大衣領子下面,轉着身子,隻露出一雙圓圓亮亮的眼睛看他。
“愣着幹什麼,還不過來。”
壽檀來到後備箱處,在他身邊坐下。
大G車身高大,她的腳幾乎夠不着地。反觀孟漁,兩條長腿大剌剌地微曲着搭在地上,無意露出的殷紅鞋底在夜幕下愈發刺眼,濃得化不開。
兩個人望着漫天的星星吃薯條。
顯然孟漁不是第一次來這了,他老練地将車停在了一處背風處,周遭很是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