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萬,工作......還有我母親的安全,原來都是你逼我就範的籌碼罷了。”
當這些話從壽檀口中說出時,她整個人都冷得打顫。
“你知道被人排擠的滋味嗎?你知道在這個城市找不到一處可以居住的地方而在大街上遊蕩到深夜的感覺嗎?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就因為你的一時興起,我所努力的一切都在頃刻間崩塌潰爛了!”
明明是責問的,可壽檀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她不肯在這個毀了她生活的劊子手面前痛哭流涕,可此刻流淚是唯一的宣洩情緒的合法方式。
壽檀的臉在幽微的藍光下顯得很亮,像是一件剛澆了水的白瓷花瓶。
孟漁伸手就要将她拽在懷裡,伸手要替她拂去淚水。
壽檀自然不肯,她瘋了似地對他又踢又咬。她的精神已經完全崩潰了,所以下口非常狠,一口要到孟漁隻穿了襯衫的肩頭。
很快,溫熱的血從卡布裡藍的襯衫下滲了出來,變成一小塊黯淡的棕紅。
但孟漁并不打算放手,反而愈發死死地将她箍在懷裡,自己則木着臉,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
“壽檀,你冷靜下來。”
“我沒法冷靜!你告訴我,在一個把我逼入絕境又裝出一副高潔傲岸的神相來拯救我的僞君子面前,我該怎麼冷靜?!”
壽檀唇邊還挂着一抹血迹,那是孟漁的血。
她的臉上浮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孤注一擲般的狠勁兒,活像她的研究對象,她的老朋友——在草原上隻身對抗鬣狗群時的母獵豹曼蒂。
“你太知道一條喪家之犬隻需一根骨頭就肯跟你搖尾乞憐了,你不光知道,你還這樣做了。孟漁,你太侮辱人了。你真可怕......”
“李壽檀!”
壽檀的話被他打斷,孟漁喊了一聲她的名字,随即二人又陷入沉默。
壽檀對抗似地望着他,不肯率先閃躲自己的目光,她看到孟漁一貫古井般的無情眼眸中此刻正風起雲湧,似乎有無數種情感混迹在其中翻騰着。
“李壽檀,你親愛的男友選擇出軌可不是我教唆的,你的工作也不是我搞砸的,就連你說的‘無處可去’也不是我導緻的。你讨厭我,一開始是,現在也是。為什麼?我做了什麼讓你這樣讨厭我?”
終于,孟漁的聲音響起,仍是那副冷靜的模樣,隻是疲憊感從夾縫中流瀉了一地,讓壽檀無法忽略。
“當然,我恨傷害我的人。”
“傷害?李壽檀,你知不知道你才是傷人的一把好手?
我要的很多嗎?我可以給你比你那個小男友能給你的多得多,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隻要你乖一點。我教過你的,你隻需要留在我身邊,我甚至沒要求你真的......”
“孟漁,你不要再裝出這副清白樣子了!既然你說你很無辜,那咱們今天就把事情一件一件地說清楚。就從這個,就從這個說起!”
壽檀伸手指向屏幕,屏幕裡正好播到孟漁伸出手的那一幀,閃亮的藍寶石袖扣再次刺痛了兩人的眼睛。
“孟先生,請您解釋一下,為什麼忽然要拉嚴秘書?為什麼要讓我追尾!”
孟漁望着屏幕上那張失魂落魄的臉,像是老天也看不下去這尴尬場景似的——随即,電腦忽然黑屏,它耗盡了最後一點電——黑屏上映出一張相同的萎靡與憤恨交織着的頹然的臉。
“你不說?我來幫你解釋。”
壽檀開口:“因為這樣,你可以順理成章地扣走我的積蓄,讓我在京市無處可去。但這是第一步。
不過我也是倒黴,你說的沒錯,趙梧的出軌不是你教唆的,可當謝橋給我使絆子的時候,你甚至不是袖手旁觀,而是暗地裡也推波助瀾了一把吧?
你欺負我是外地人,以為我不知道京市的規矩。可我沒那麼傻,我知道謝家做不到在京市橫行霸道,但你可以啊。你早早跟華奕銘打好了招呼,但你沒想到他會狗尾續貂,暗示我來求你,暗示隻有你能幫我。
你看我四處折騰的樣子是不是很可笑,看我退無可退,隻能乖乖按照你的設計來祈求你感謝你的時候是不是很滿意?你也在心裡笑我又蠢又傻吧?”
壽檀已經泣不成聲,可她仍舊要說。
奈何力氣耗盡,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終于忍不住一隻手撐在桌子上給自己力氣,另一隻手捂着臉,不肯讓他看到自己的神情。
“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樣的。”
孟漁似乎确認了什麼很可笑的事,嘴角浮起笑,佯裝無事道:“......我為你做了這麼多,我給你的是多少人這一子都得不到的一切,可你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我給你的全都丢進垃圾桶了。李壽檀,你把我當垃圾。”
孟漁總是溫和有禮的面具終于被她撕出一條血淋淋的裂縫。他一把捏住她的脖子,逼着她自視自己。
他憤怒地捏住她的肩膀:“你甯願對一個背叛你的人施以援手,願意為一個打你罵你、無數次将你趕出門外的母親膽戰心驚,可你對我就是這樣的吝啬絕情!”
而壽檀隻是似笑非笑地靜靜望着他,淚水從眼角滑落。
她平靜地說:“孟漁,你竟然在背後調查我。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什麼時候盯上我的?其實你大可直接來跟我說。我不是什麼貞潔烈婦的,隻要你價格夠高,我說不定直接就答應了。
可你做事太絕了,你要我的身體,要我的自由還不夠,你竟然還想要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