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此刻拉長變緩,壽檀被孟漁抓着手腕帶到鋼琴旁,整個人好像變成了一隻胖胖的蜜蜂,被包裹進金黃的琥珀中。
一切都是那麼的安心......又不真實。
“你隻需要在心裡默念1234,然後在4的時候按下這個鍵......”
見壽檀還在怔然,孟漁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好嗎?”
壽檀這才回過神來,倉皇的目光宛如淋了雨的蝴蝶始終找不到落腳點。她看到孟漁笃定地對她點點頭。
他難得多話。
“放心,我比你個高,天塌下來我頂着。”
話音未落,隻見孟漁搭在琴鍵上的手指翻動起來,流暢的音樂從他之間誕生。
“1,2,3.......”他低聲打着節拍。
壽檀趕緊按下按鍵。
“很棒,就這樣數。”
孟漁不再多話,隻是專心彈奏。
台下,衆人議論紛紛,似乎沒想到孟漁竟然還會彈鋼琴,甚至彈的非常不錯——對于孟家的傳聞,以及孟漁尴尬的身世,京圈内的世家們多多少少都是有所耳聞。
是而盡管如今孟漁一朝得勢,圍在他身邊的人多是趨炎附勢,心中畏大于敬,所以不得不敬,其實私下裡仍覺得他不過是孟老爺子忽然帶回來的野路子罷了,比不上自己血統純正。
宴會廳内人聲騷動,而台上的兩個人渾然不覺,都隻專心做自己的事。壽檀認真地數着節拍,目光卻忍不住偏移,落在自己右手手腕上。
那上面還殘留着方才孟漁捏住她手腕時留下的微紅指痕。
就這樣晃蕩着,一曲終了。
忽然腰間一燙,是孟漁的手搭在了她的背上,示意她起身。
人群裡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經久不散的掌聲,氣氛頓時熱鬧了不少。真真假假的喝彩聲中,一個中年女人站了起來。
她笑吟吟地迎了過來,看起來和孟漁很熟悉:“多虧了你啊,阿漁。”
孟漁并沒接話,但也沒當衆拆他這位小二嬸齊佩環的台,任由她将壽檀摟了過去。
“你這傻孩子,來得這麼晚還敢從正門進來,生怕沒壞你孟漁哥的好事是不是?”
齊佩環親切地摟着壽檀,任誰看她們都是熟人,而且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讓周圍的人聽清。
她捏捏壽檀的胳膊,随即笑着跟周圍人解釋:“這傻丫頭是我外甥女兒,自小養在英國,今年剛回國玩兒,什麼都不懂呢。”
話音未落,她又偏頭望着壽檀佯裝生氣似的點了她腦門一下:“看看你幹的好事,走,我帶你親自去你盧伯伯那負荊請罪去。”
壽檀暈乎乎地聽着,餘光裡卻看到孟漁在聽到齊佩環的謊言時勾起嘴角,臉上浮起一絲冷笑來。
明目張膽的不屑。
他在不屑誰?
眼前的這個慈祥的中年女人,還是......她?
這邊,齊佩環已帶着壽檀跟盧忠義解釋完了。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壽檀緊張地看着眼前這臉上明顯帶了怒意的男人,在以為會聽到尖銳言語的時候卻看到他扯起一絲笑來。
“嗨,都是自家孩子。孟太太也别放在心裡,小孩子玩鬧罷了。”
隻要沒有戳破天,擺在台面上,那一切都好商量。
要是壽檀方才沒看到盧笙的盛裝打扮的話,她就真的信了。這場宴會顯然是盧忠義為她女兒辦的。
而盧笙更是好氣量。不知何時已坐在了孟漁的旁邊。她另換了一身更簡約的漂亮裙子,妝容精緻完整,像一面精美的面具,看不出她任何真實的情緒。
“阿笙啊,今天這事兒都怪我,我這小外甥女兒,她不知道這些流程,耽誤了你的事......這樣,讓阿漁替她補過,請你吃大餐,好好安撫你一下,好不好?”
“齊嬸嬸,”盧笙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樣子,黑長直紮成公主頭貼在消瘦的脊背上,她忽然發問:“你的外甥女兒做錯了事,為什麼要讓孟漁幫忙呢?她們兩個,是有什麼關系嗎?”
這話極其尖銳,簡直是往齊佩環的心上捅——齊佩環跟孟老二是二婚,當初孟老二的老婆還纏綿病榻之際她就已挽着孟老二的胳膊出入社交場合了。
是而盡管齊佩環成為真正的孟太太之後想盡辦法淡化,但這也是不争的事實。
盧笙忽然專挑這事來說,一是逼齊佩環承認自己也知道孟漁與壽檀的關系,二來是點她孟家新人的身份,諷刺她沒立場拿身份壓人。
是難得的鋒芒畢露。
饒是年長她許多的齊佩環此時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哈哈,我開玩笑的,齊嬸嬸。”
盧笙滿意地将她臉上的尴尬盡收眼底,這才給大家搭了台階。她伸手挽住孟漁,歪頭看他:“那你準備請我吃什麼?”
“随你。”
孟漁言簡意赅。壽檀的目光落在她們兩人交疊在一起的胳膊,心不可自抑的往下落去。
齊佩環帶她去了自己的桌前坐下,又是一通解釋。壽檀看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就在孟漁旁邊,但此刻,他似乎已經不打算将她留在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