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終于裝不下去了嗎。”
孟漁倏然松開手,而盧笙已經腿軟地跌坐在了地闆上,像是一隻擱淺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蹲下來,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盧笙,看在咱們多年的情分上,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曉得我的脾氣,知道該怎麼說。”
“好吧,我道歉。”
盧笙麻溜滑跪,嗓子劇痛難耐,孟漁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她咳嗽了兩聲後才繼續道:“這裡的一切的确是我搞的鬼。我承認我有些嫉妒,可是孟漁,這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我讨厭看到你對别的女人那麼上心那麼好!反正李壽檀死活都要跑,我就想順便敗壞一下她在你心裡的形象。”
“你怎麼知道她要走?”
“還是因為這盒藥啊。李壽檀不然我往外說,但我覺得這是件大事,可她剛在長北幫過我,人家也挺地道的......”
“所以你也講義氣了?”
“......對。但我還是擔心,就打算親自送給她。但我們沒在這兒見面,是在兩條路外的便利店。你去查監控的話,應該能查到。我當時勸她跟你說,但她說都結束了......我那時猜到了但又覺得應該沒那麼容易,誰知道......咳咳......”
盧笙劇烈地咳嗽起來。
謊言最怕的就是真假參半,真話是前菜,胃口打開了就算是長滿荊棘的謊言也能往喉嚨倒。盧笙一邊說一邊觀察着孟漁愈發陰沉的臉色,心漸漸安穩下來:
他孟漁再嚴謹狡猾,運籌帷幄,也改變不了一個連自己都相信的事實——
那就是李壽檀根本不愛他。
她想跑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阿漁......我知道你不高興......對不起。”盧笙跪坐在他面前一臉柔順地望着他,眼裡寫滿了擔心。
孟漁冷冷地望着她,看不出來他到底相信了多少。但眉宇間的痛苦是真實的,從未有過的破碎感讓他的結了冰似的英俊出現了裂痕,像是一隻最完美的冰裂紋瓷盞。
他忽然勾起一絲極其諷刺的一笑,問:“那你呢?盧笙,我對你可不是很好。你......就這麼愛我嗎?”
盧笙移開目光,緩緩道:“......是。隻是我之前也不知道。阿漁,你和李壽檀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切都是錯的。讓我們忘掉這些不愉快,重新開始吧。你放心,我父親那邊我會去安撫。你這樣優秀的人身邊應該站着一個同樣有能力的人才對,我們......才是最合适的。”
也不知她說的話好笑在哪,孟漁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他忽然責難般問道:“如果我說你讓我覺得很惡心,你還會這樣喜歡我嗎?”
時間如同凝固了一般。而這次孟漁的耐心很好,他一直在等她的答案。
盧笙怔然地望着他,幾秒鐘後旋即揚起一抹燦爛的笑來:
“當然。”
*
落地内羅畢已經是隔天下午。
又是一天傍晚。然而剛坐在四面透風的擺渡車上的壽檀便被一股爆裂灼熱的熱風吹得頓生恍若隔世之感。
而她從機場内的外彙兌換窗口取了2000肯尼亞先令的功夫,便明顯感覺到整個機場内的光照程度昏暗了不少。而等她用機場外的公共電話打給同事兼朋友ROSS時,耳邊已經傳來了陣陣雷鳴。
電話裡等待接通的忙音與啪嗒啪嗒的雨聲混在在一起。
一股混雜着土腥味的潮濕熱浪再次席卷而來。發灰的地面一點一點被黑,徹底被瞬間傾盆的雨水澆成了純黑。
電話終于接通了,壽檀謝天謝地。聽筒裡傳來ROSS有些失真的高揚語調,壽檀開口就喊他“老羅”。
“Tan!”ROSS的聲音徹底在電話那頭興奮起來,“這是内羅畢的電話,你終于回來了嗎?”
壽檀笑着同他寒暄了兩句并表明自己正在内羅畢機場,需要他開車來接自己回基地。
“沒問題。”
十裡不同天,馬賽馬拉還是晴空萬裡,ROSS一口答應下來。他們這幫混迹在非洲的動物學家們大多生活無聊,所以對于這種小概率事件都持一種興奮的積極态度。
其實自己租車或者約車都可以,但壽檀還是更傾向于讓熟悉的朋友來接。
隻是從馬賽馬拉到内羅畢還有幾小時的車程,晚上不安全,于是二人約好明天上午見。
ROSS還真熱心,早上10點,壽檀還在睡夢裡跟時差抗争的時候就接到了ROSS的電話。
壽檀心裡一熱,趕緊洗漱沖下樓來,就看到塵土飛揚的路邊停着一輛锃光瓦亮的勃墾地紅道奇皮卡,皮卡旁邊還靠着一位同樣“锃光瓦亮”的英俊白男。
說是白男,其實也不是很白。ROSS有一半的意大利血統,長相濃眉大眼不說配上他那件領口快大開到肚臍眼的花襯衫,很有潇灑浪蕩的意味。
她們兩個混在一群黑人中間很是紮眼。更何老羅還這麼高調,臊得壽檀趕緊拉他上車。
老羅正沖一個穿着花裙子的非洲女人飛吻,随即不滿抗議:“Tan,這可是我這兩個月來頭次來大城市,難道你還不允許我打扮一下嗎?”
“好啦,快走吧。”
許久未見,老羅曬得更黑了,看起來更像個意大利人了。
三月的東非一天天步入長雨季。道奇車開出去沒有半個小時,天又開始下去雨來。路上登時變得複雜起來,不少人頂着東西往家趕,路況因此變得複雜。
車速愈發緩慢起來。但雨水也帶來了好處——多虧了雨,原本悶濕潮熱的空氣終于得以流通,空氣裡有了些許清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