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銅鍋裡的水已經在底部冒出細密的小泡。

那是一份綜合性報紙，各類咨詢都隻站着一塊小小的版面。壽檀則按照上學時的老習慣，先去犄角旮旯裡尋找“笑話一則”。

然而沒有，看來大家終于對這種冷到骨子裡的笑話耐心耗盡了。壽檀斜靠在案台旁，打開報紙轉向背面。

後面是經濟版面，壽檀對此興緻缺缺。她本想随手把報紙放在一旁，卻忽然被一處豆腐塊大小的文章所吸引。

隻見标題寫着大大的“突發”二字——

《突發！核心技術外洩風波驟起，恒川集團新興子公司股價跳水，公司高層身陷“撤夥”泥潭盡顯落寞！》

并且不大的版面還強行塞下一張偷拍圖。隻一眼，壽檀就看出模糊的照片中，那個站在街頭抽煙的高大身影，不是别人......

正是孟漁。

孟漁從來不再大衆場合抽煙的，果然，這篇文章的筆者也抓着這個點大肆渲染，一會兒說他走投無路，一會兒說他已經被孟家抛棄。

總之就四個字“孟漁完了”。字裡行間頗有些看笑話的味道。

銅鍋裡的水咕嘟咕嘟地冒起大泡來，可以下面了卻遲遲無人動作，最終滾燙的開水湧上來，噗地一聲澆滅了爐竈。

壽檀被開水燙地跳腳，這才慌忙關了氣閥，随即将應急燈提到報紙前，一字一句閱讀起來。

這篇報道其實也隻是将道聽途說的消息集合起來東拼西湊來的，孟漁名下的公司到底遭到了什麼重創沒寫清，倒是廢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去扒他的身世，抓着一些市井流言大談特談。

簡直把孟漁寫成了一個踩低捧高，鸠占鵲巢的敗類。

被燙到的大腿外側還在隐隐作痛，壽檀的心卻久久不能回歸平靜。心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着，壽檀心裡很亂。

孟漁怎麼會忽然出這種事呢？

這背後會跟她有關系嗎？是因為她在船上的意外造成的嗎？

像是某種直覺指引着她，壽檀總感覺有種無法獨善其身的感覺圍繞在她身邊，讓她無法忽略這份可能隻是炒作的報道。

思來想去，她還是掏出手機給盧笙打了個電話過去。

很快，電話被接通。

盧笙的聲音裡摻雜了些許緊張所帶來的尖細。

“不是跟你說不要主動給我打電話嗎？現在孟漁還沒有放松警惕，你每多給我打一通電話，你和我都多危險一分！”

“孟漁出事了嗎？”

壽檀忽視她的抱怨，單刀直入地問。

電話那頭傳來片刻沉默。

一聲意味複雜的輕笑聲之後，盧笙開口：“離得這麼遠還知道了，李壽檀，你也沒有你跟我保證的那麼清白嘛。”

“所以他真的出事了？”

理智告訴壽檀，她并沒有詢問的資格了。她不是對孟漁恨之入骨嗎？那看他吃癟，應該仰天長嘯三聲才對。

可偏偏壽檀的心徹底沉了下來。

電話那頭的盧笙顯然也明白她的心情，漸漸憤怒起來：“李壽檀，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隻是想知道，是不是我害的他。”

“害？”盧笙玩味地重複了一遍，“你别說，他還真是你害的。

你大概不知道，孟漁名下的這家新興公司是跟我們今生合作的，就連核心技術人員都是我爸選的，但他是選給他未來女婿的。可這次孟漁死活不肯與我訂婚了，你說可不就是你害的嗎？”

盧笙在電話那頭咯咯笑了起來：“不過也多虧了你，壽檀。要不是你的出現，我爸也不會覺得我受委屈所以直接答應給我的獨立品牌投資了。這下，我不用嫁給孟漁就擁有自己的第一桶金了。謝謝你啊，壽檀。”

“你......你利用我？”

“别說的這麼難聽啊，你自由了，我也有錢了，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啊，不是嗎？”

“那孟漁呢？孟漁怎麼辦？”

“這好像不在我們一開始溝通的方案裡吧。”

“你不是說你愛孟漁嗎？愛就是為了你的目的傷害他嗎？”

“我是挺喜歡他。但隻是一個男人而已，更何況我不想當男人背後的賢妻。我想當我自己的品牌建立起來之後我們兩個人會更相配。”

盧笙一句一句把壽檀的問話怼回來，像是想要撕破壽檀自欺欺人的面具。

“你不也是這樣嗎？李壽檀，你也愛上他了對吧？但這份愛不是你喜歡的形狀，你比我還要早地抛棄他呢。你有什麼資格來責問我？！”

喉頭湧起一股苦澀，壽檀艱難地說不出話來。她怔然地聽到盧笙的聲音從扁平的手機裡傳出來——

“他馬上就可以擁有實現抱負的所有基礎了，結果在你出現之後他親手推開了這一切。

“李壽檀你是個假龍女，但孟漁真的為你跳絕情谷了。”

“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