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些吧。”
小二欸了聲,恭敬退下。
葉枝蹙眉瞧着沈淮舟,見他面色凝重,氣壓極低,自己倒不知如何言說。
中年男人将醉酒說胡話的兒子帶離了客棧,一話出,也便有人借酒壯膽津津樂道起來:“要說咱們這位陛下,在位期間沒什麼功績,一個傀儡皇帝,若不是太傅一直盡心扶持,也不能稱帝五年之久。”
另一個跳出來:“聽說,陛下死狀極慘,口舌泛白沫,眉眼烏黑,是中毒之迹。”
一番話徹底打開座上人的話頭,“好像是那郡主所為,因着不滿于到趙國和親,才毒死的陛下。”
“她此前不是與那大燕奸細,那個什麼王?不清不楚嗎?”
衆人殊不知,他們讨論的八卦,主人公就在此處。
沈淮舟輕嗤,萬分不屑道:“晉王。”
“對對對,就是這個奸細晉王殿下,潛在大衛兩年之久,當了個什麼禁衛軍司副帥。人沒什麼本事,脾氣卻是一等一,對待軍中将士或打或罰,嚴厲得很。還總拿下巴看人,真不知道葉大将軍的女兒,何以愛慕他。”
此人也是啧啧稱奇,滿臉寫着三個大字:瞧不起。
方才一直不出聲的葉枝,聽了這話也忍不下去,出聲道:“這位大哥,你認得這位晉王殿下和郡主嗎?”
大哥夾着一口菜,臉上浮現出驕傲,“那是,老子原先在豐陽也算大官,後來我瞧不上豐陽一些顯貴的做派,這才回到咱們甘赤來。”
她嗤道:“那大哥很有見地,想必你比廷尉府和大理寺更懂得此案,不如去與他們分說。”
此人夾菜的手一滞,氣急:“你個丫頭懂什麼?難道毒不是郡主下的,難道晉王殿下不是奸細?我看啊說不準,毒死陛下的事,全然是晉王殿下的主意。”
“我是什麼也不懂,不過看大哥衣着樸素,料子也算不得好,你說你曾為豐陽城中的大官,家父也曾在豐陽為官,你與我父差不多年歲,冒昧請教您尊姓。”葉枝恭順行禮,顯得格外有禮數。
卻生生叫這個男人吃了鼈。
人群中有人起哄:“是啊,說說呗,莫不是在這裝出來顯擺的吧?”
男人揚起手,又拂袖甩下,“你……你們!我姓魏。”
葉枝假意點頭思索:“魏?若沒記錯,我不記得有個姓魏同大哥一般大的官離任了呀。況且朝中姓魏,四十來歲的就那麼兩三個,廷尉府魏大人、祁桓公魏公爺、吏部尚書魏傅大人。不知這位大人可在其中?”
吹牛的男人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見衆人都在等着他的答複,他挂不住面,登時問道:“既然你知道這麼多,那你是誰?你在為那位晉王開脫,你莫不是那位逃婚的郡主?”
“我不是什麼郡主,也并非為那位晉王開脫,我隻是十分好奇為什麼說她,要扯上葉大将軍。之前那位郡主陷入背棄恩人的風波,都在說不配為葉将軍的女兒,果真是個養女。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要将已故的葉将軍提出來,嘉獎也就罷了,偏偏罵名也論起葉将軍。”
見衆人無言,她拿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繼續道:“我以為,這位郡主不論将來是襲承葉将軍的精神,還是離經叛道走歪路,都不應該把過去曾對你們有恩之人當作談資。”
燈火葳蕤中,他看向站着的葉枝,白皙的臉頰在酒的作用下暈染上淡淡的紅,将她稱得尤為可人。
衆人見她這麼多,思緒被拉回了曾經,想到了葉邱将軍的恩德,便也無人再唱反調。
他起身,拉過她的手,低聲像是在忍怒:“和我出來一下。”
葉枝不知道沈淮舟要坐什麼,也隻是任由他拉過自己的手。
待到了客棧外的廊中,她輕輕掙脫開,耐着性子問道:“怎麼了?菜還沒上齊呢,你想說什麼?”
看着面前此人眼下不痛不癢竟在考慮吃飯,一時叫他無奈,他忍怒道:“葉枝,你是不是為了複仇不要命,怎麼?你殺了蕭煜,你覺得你還能殺掉劉善不成?一不小心你就命喪黃泉,你知不知道?”
屋外月色如瀑,屋内燭火通明,二人卻無半分旖旎,她一字一句說道:“為了複仇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死有何懼。”
“那雀娘和葉芙呢?你有沒有想過,你出事,她們該怎麼辦。”
葉枝直視着沈淮舟的眼睛,心口一跳,她知道她即将說的話,可能會讓他就此怨恨自己,也可能讓自己獨留在此處,等着大衛皇宮的人将她處死。可看着他的眼睛,自己不忍欺騙于他,原是她的錯,他要是記恨自己,那也是情理之中。
葉枝深吸一口氣,極力克制面上的平靜:“我不會死,因為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死。對不起沈淮舟,我對你的感情不純粹。認識你開始我就一直在利用你,哪怕我意識到對你的情感,也沒停止對你的利用。為了複仇我已經變了個人了,可能不值得……”
他赧然一嗤:“我當以為是什麼呢,我說介意你的利用了嗎?你不是說過我聰明嗎,我難道不知你的利用?無論是殺杜宗衡,還是殺周靖,亦或是你殺了蕭煜利用我保護你,我都清楚甚至樂意為之。”
他牽過葉枝的手,神色認真道:“我覺得你沒變,你善良從不濫殺無辜,你看不得别人苦難,所以選擇幫助她們。就算她們與你目的相同,可你也算幫了她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