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途從尉回店裡奪門而出後,還是回到自己的住處才想起剛才自己關門的動作似乎太大了。他獨自懊惱自己落荒而逃的行為是不是過于沒禮貌,一回想起某些畫面,耳朵的熱意過了大半個時辰還沒消下去。
他騰地坐起身,伸手用水化了一面鏡子使勁瞧自己的臉:“怎麼回事,都回來多久了,臉還這麼熱……不會是病了吧!是太久沒吃到正常的飯嗎,還是他煮的面裡加了什麼,心跳變得這麼快……最近确實忙昏頭沒有好好休息,不會真的生病了吧?我居然會生病?”
地府見日,奈河倒流,山途生病,這都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
山途也知道自己這個假設不成立,可确實是燥熱難耐、心跳如鼓,找不出别的解釋。他将鏡子撇進水裡,重新融成滾滾浪花。山途在床上打了個滾,頭發纏在手腕的彼岸花上,交相輝映豔麗如血,襯得因為懊惱而耷拉着的眼尾都帶着點豔色。
在床上滾了兩圈,山途終究覺得心裡難耐,想起自己還有一堆沒處理完的工作,決定工作一下換換腦子。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過兩天去地府辦事處交材料的時候,找窗口的咨詢同事問一問,沒準就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山途理着打結的發尾,坐到桌子旁,開始處理桌上堆雜着的亂七八糟的工作。
手真好看啊……嘶!整理完材料,山途撐着腦袋開始發呆,突然從腦袋裡冒出這句話,吓得他一個激靈翻身起來,在房間裡踱步轉圈。
一定是尉回施了什麼在那碗面裡,不然怎麼這幾個時辰一刻不停的工作,剛要休息腦子裡還能蹦出他來。山途用力甩甩腦袋,企圖把湧上來的奇怪想法甩出去。發尾随力晃動,幾粒水珠抖落下來,暈濕了衣角。水滴的形狀散漫,構成的圖案也看不出樣子,山途撚起一角盯着它發呆,一個模糊的輪廓在他眼中化成了尉回的臉。
清秀俊朗,好不美麗。
那位不會給黃泉街招來了個西方巫師吧?山途開始胡亂猜測,尉回清秀的臉在眼前逐漸清晰,除了那幾位大人面容姣好,尉回簡直好看得不像是地府該出現的樣子。他漫無目的地用思緒勾勒那張隻見過幾次就記得清清楚楚的臉,手指在桌面胡亂畫圈,連桌面突然多出的一封傳信都沒看見。
還是得暫時放棄去吃好吃的,最近業務吃緊,若是再像今天這樣吃一碗面就頭腦發昏,碰上緊急情況可就糟了。山途好不遺憾,自己鬥争許久,覺得有必要作出這個艱難的決定。
難得黃泉街開了一家如此好吃的餐廳,自己居然不能天天光顧,簡直晴天霹靂、禍從天降、地府鬧鬼、奈河幹旱。山途無意識地擺弄桌上的信件,沮喪地耷拉着眉眼。等意識到手中是新傳來的信時,紙已經皺成早晨煎蛋的模樣。
信上說最近的業務對象出了事,山途隻能收了神無心再想尉回的事,揣着信連衣服都沒換就出門辦事去了。
折騰一天一夜,再回到黃泉街已經是第二天晚上。山途順着風從街尾往另一頭走,彼岸花散着幽幽光輝,天上紅霧散去,隻留幾朵黑雲。
日落西山,黃泉暮至。
靠近奈河一頭的店鋪燈火通明,比平日熱鬧些許。今天的客流量倒是不錯,街上有不少鬼正在遊蕩,尋找自己感興趣的店。
嗯?怎麼開着店門?
山途駐足在這家店的門口,仰頭掃了一眼牌匾。屋裡的燈很亮,能看見幾道影子剛剛進店,山途似乎還能聽見店裡人說話的聲音。等他想起昨天做好的決定時,店門口的木片風鈴已經被風刮起響了好幾聲。
“山途?”
尉回正帶着孟婆和三生石往裡走,回頭見到人多少有些驚訝。
黃泉街最近本來就沒什麼客人,他一沒宣傳二不營業,對第一天開門不抱任何希望。聽到身後響聲還以為是個好奇心重的客人,沒想到來的居然是山途。
昨天人轉身就走的場景尉回還記得,對這個去而複返的顧客他心裡也沒什麼底。不會是來砸場子的吧……尉回心裡打鼓,昨天人走的時候看着并不愉快,他隐約感覺到山途的情緒波動很大,當時還以為是自己說了什麼讓人家生氣立馬走人了。
今天的山途眉眼間沉積幾分疲憊,不似昨天開朗的味道,衣服看起來還是昨天見的那套,尉回猜他應該出門剛回來。昨天急匆匆走,難道是有急事要辦?
“來吃飯嗎?”山途站在門口并沒有說話,尉回為了讓場面不顯得尴尬,隻好多嘴問一句客套話。沒想到山途沉默着點點頭,輕車熟路進店在孟婆旁邊的一桌坐下。
三生石和孟婆剛把帶來的伴手禮放在桌子上,就見山途大跨步走近,徑直坐在隔壁桌。兩鬼不明情況相互之間大眼瞪小眼,又同時看向山途,他們沒想到這麼快再一次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