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事嗎?”尉回放下碗筷,回頭看向山途。嘴角依舊是一樣的笑意,平和的,溫柔的,沒有一絲破綻。“你請到前廳坐一會,我馬上過來給你結算餐費。”
剛剛真的是錯覺嗎?若不是錯覺……山途看不出破綻,遲疑地點了點頭,身影随着後廚的簾落下消失在拐角。
尉回看着人走出一定距離,剛才還帶有溫度的眼神霎時冷卻,笑意蕩然無存。他垂眸看着自己手邊的碗筷沒有動作,一息後撩起眼簾,掩住其間種種神色。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
不論過去是怎麼樣,一切都同自己沒有關系了。
他現在在黃泉街,開了一家屬于自己的店,每天隻需要想想怎麼營業,做一個普通的人過普通的生活,吃吃喝喝等死就好,除此之外的任何東西都和自己沒有關系。
尉回勸誡自己收住思緒,将要洗的東西放進洗碗機,在籠頭下細細沖洗自己的手,經過後廚門口時抽了兩張紙細細擦幹淨水後放進口袋裡。
“抱歉啊還讓你等我這麼一會,我這就給你算一下餐費。”尉回揣着一個木牌子,來到不知道在研究什麼的山途旁邊,“三明治可以不用算,但正餐是按規矩是要算餐費的……因為小店還沒有開業,給你做的也不是麻辣燙,這餐飯就按食材半價……一共十三點,手指按在這個頂端,像這樣……将功德點送進這個木牌裡就算是支付成功了。”
他一手托着木牌,一手掐指在算用掉食材大概的費用。說了一堆都沒有得到回應,坐在面前的男人一聲不吭,尉回擡起頭發現面前的人正盯着自己手上的木牌看。他不解地挑了眉,“這個木牌……有什麼問題嗎?”
不知是因為拿木牌的姿勢并不舒服有些僵硬,還是因為山途的目光長時間的停留讓尉回神經莫名的緊繃,他扣着木牌邊緣的手指無意識用力,肉眼看不出的小幅度顫了一下。
山途瞬間擡起頭和尉回對視。
他的注意力最開始就不在木牌,而是在拿着東西的那隻手上。清瘦細長,指尖因為扣着木頭邊而沉積血色,勝過白玉。手腕上有一點異常的紅,被膚色稱的格外明顯。在手輕微晃動的一瞬間,山途就意識到自己不太對勁。
隻是一隻手,奈河裡飄着的沉着的不知有多少,沒什麼好看的。山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盯着看這麼久,這隻手隻是比那些好看了一些……好看了很多而已。
再好看也是手。山途不知怎麼就耳根發燙,他不斷給自己洗腦,企圖将腦海裡的畫面刨開,将注意力放回尉回身上,回答他的話。“沒……沒有。這個,這個要怎麼支付?”
我剛剛沒說清楚嗎?那麼一大段都白說了?不會不想付錢吧?這可不行,新店第一單就被逃單可不吉利了……地府是不是沒有不吉利這種說法?應該有吧……看他面相不像沒素質的人,怎麼盡做些奇怪的事?真是個奇怪的家夥……
尉回隐晦的無語在腦海一閃而過,内心在一瞬間把“顧客要逃單”這件事從頭分析了一遍,連山途真不付錢的借口都替他找好了。人表面紋絲不動,又将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山途壓根沒注意面前的男人心裡究竟出現了什麼,他看着面前人嘴一張一合說道什麼,唇潤微紅,心裡無端慌張,等尉回話音一落,飛速地按在木牌上,食指周遭金光閃過,被木牌吞入其中。
随着木牌立馬響起“已到賬”的聲音,山途“噌”地起身,椅子腿摩擦底面急促地“吱啦”一聲,尉回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人已經大步竄出去幾米。
沒明白過來發生什麼的尉回愣在原地看,山途驟然停下腳步,轉身又大步走回尉回面前,“我叫山途。青山的山,路途的途。你叫什麼?”
“我?我叫尉回,尉是……”尉回腦沒跟上嘴,剛想要像山途一樣做自我介紹,隻見面前這個需要自己擡頭才能直視眼睛的男人點點頭,利落地轉身走了。
店門上的木片撞擊清脆的聲響,這位奇怪的客人留下一道微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麼玩意……”尉回從門口探出頭看想看看人去了哪,街上隻見幾隻新來的鬼駐足在各個店前聆聽各家的推銷,天上的紅光已然亮趨于白,同人間别無二緻,隻有遍地彼岸花和時不時拎着四肢的鬼才能看出地府特征。
不遠處的奈河似乎略有風浪,河水激蕩,浪拍打河面像極了初見情人的心跳,揚起的水珠透着詭異的紅最終落在岸邊。
看不出所以然的尉回收回自己的腦袋,掩上店門,回了屋裡。
一個普通的奇怪客人,沒什麼特别。尉回告誡自己現在是在黃泉街,萬事都要平常心,對什麼都别好奇,他隻想老老實實養老,決不能“重蹈覆轍”。
經過剛剛吃飯的桌子,尉回瞥見旁邊的椅子上放着大木盒子。
是剛才山途擺弄許久的玩意,東西還沒有拆開,他端起來左右看了一圈,毫無興趣地在前台找了個空地擺好,一點沒有想打開的興趣。
尉回并不覺得不打開會有什麼損失,那位老闆的審美他有億點點了解,醜且無用是老闆的最愛,富貴程度百分百,實用程度負一百。為了不每天看見醜東西糟心,他選擇眼不見心不煩,硬給自己灌輸了其實木盒也很好看想法。
把餐桌收拾幹淨用具歸位,舒心的店主躺進搖椅裡,開始盤算接下去該做些什麼。準備把哪天試菜哪天定價哪天試營業哪天大掃除都規劃好了,掐指算一下最近适合正式開業的吉日,發現最合适的日子居然是明天,下一個吉日要等上一個月。
第四天開業,也是很符合地府習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