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燈的緣故,又或許是山途的心。他總覺得此刻的尉回看着格外親近,似乎說什麼都能得到回應,說什麼都可以接受。
即便在此之前山途已經想好了不對尉回産生質疑,但今晚場景中遇見的那個圖紋還是讓山途格外記挂。
金色築建的世界過于真實,如果不是那個圖紋,連山途都可能迷失在尉回構建的場景中。如果尉回有意隐藏根本沒人能找到那個世界是虛假的證據,一旦失去判斷,意識将徹底受控于他。
那種圖紋隻有法力龐大、根基紮實的人才能凝煉出來,這推翻了先前自己對尉回隻是個有背景的年輕人的猜測。
尉回面面俱到不留漏洞,為了不讓日遊神他們對自己的能力感到驚恐,特地在場景中塑造極其違和的事物,各個地方露出的金色線頭、不是主要物件都隻建一半剩下的全是金沙、向前走背後的景就開始坍塌……
營造出一種“我有點能力,但不多”的現象。
這種方式對孟婆和三生石或許沒什麼用處,但對剛和尉回見過一面的日遊神卻是很好洗清懷疑的方式。
如果不是李子書和張劉家的事情牽扯太多,山途其實一點也不願意問出口。
他看不穿尉回,但似乎尉回對自己的身份已經産生結論,那句“裡裡外外都是水”幾乎要點破山途的源頭。
山途能感覺到尉回不願搭理事情的态度,如果張劉家不是他的客人,尉回可能連看都不會看一眼,更别提救了。同時山途對自己是不是擁有尉回的特殊對待沒有把握,如果這個答案是否定的……
山途不願意再猶豫,自己的責任感一次次轟炸感性,理智在和頭腦中的尉回拉扯已經處于消失的邊緣。
面前的人是真的很好看,都到這時候了山途眼裡依然是清瘦的身影,他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氣。
“尉回,你究竟是什麼人?”
好直白的問題。
尉回腦子裡閃過這句話,直白得和一切陰謀詭計格格不入。
若是面對朋友這麼問可能會傷害友情,若是面對敵人如此直白無異于打草驚蛇。
山途執拗地想要和尉回四目對視,他發現尉回很難拒絕别人的目光。
他就想知道一個答案。
“不是說不懷疑我嗎,怎麼還問出這種問題。”尉回如他所願沒有移開眼睛,瞳孔毫無波動,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一樣。
山途寸步不退:“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尉回,别騙我,你說什麼我都會信的。”
兩人沉默對視,空氣有一瞬的凝固。
最終是尉回軟了心。
山途漂亮的臉上就差直接刻着“你要是騙我我就哭給你看”,眼睛水汪汪的看得尉回差點要上手給他擦淚,手剛想動,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敗給你了。”尉回把山途那縷一直看不順眼的發絲理順,輕輕彈了一下腦門,“我同大帝是舊識。”
“大帝?”山途一手捂着額頭,表情吃驚不做假。
本以為尉回是哪位不願出風頭的後輩,沒想到和大帝扯上關系。仔細一想确實存在許多佐證,許多事都說得通了。
為什麼能在黃泉街開麻辣燙,為什麼一點不擔心營業額問題,為什麼聽到十八獄并不害怕,為什麼知道孟婆幾個鬼的身份不驚訝……
山途腦子有一瞬間空白,不知該接什麼才好。
“傻眼了?”尉回好笑地看着人腦子運作過載的樣子,心情倒是意外不錯,“這件事若不是會對地府造成影響,我壓根沒打算管。但關乎地府隐患,不得不防。”
“此事切莫聲張。”
尉回站起身活動一下,看時間差不多了該準備關店休息去,“我在黃泉街的消息還請保密,勿外傳。地府最近暗流湧動,你們追查之時也要多加小心。”
山途吃了這顆定心丸,徹底對尉回放心。他一想到自己以後和尉回相處可以敞開心扉,笑得像見到肉骨頭的小狗。
“還有一件事……”尉回正在關前廳的裝飾燈,一回頭看見山途的神情,倒吸一口涼氣,“你這是什麼表情?”
“沒有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山途屁颠屁颠跟在尉回身後,目不轉睛看他操作,“你剛剛要說什麼?”
尉回打開了店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的手串還在你那,什麼時候還給我?”
山途在門邊磨磨蹭蹭不願出去,再聽到尉回這句話心一梗,想要貪下那串手鍊的心思幾乎暴露,慌不擇言:“你的手串放我那裡沒帶出來,你戴的時間長有些舊了,我明天給你帶一串肯定比那個漂亮。要松石嗎?或者寒天玉我也有,不然我去找無色翡翠,那個亮晶晶的跟襯你……”
“不用麻煩,我的手串戴久了沾染因果,再給别人不太好。那天是手邊實在沒有能綁的東西才用的手串。”尉回搖頭拒絕,“你這個反應,是丢了嗎?丢了就不用找了,隻是一串木頭手串不值當。”
山途使勁把袖子往下拉藏住腕上的一抹綠色,眼神慌張躲閃,胡亂應答:“好,那我,我還是給你找一串,你看你手上空空蕩蕩的,戴手串更漂亮……不是,哎呀,反正我明天帶來,我先走了,明天見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