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尉回性子溫和,同他人相處看起來相當融洽,就憑自己這交朋友的功力肯定很快就能相處成極為要好的朋友。半個月接觸下來,山途發現最開始自己有點過分自信了,尉回對自己的态度從頭到尾都沒有區别,
尉回太禮貌了,幾乎每天都能聽到他對自己說“謝謝”和“沒事”,連遞東西都要刻意避開肢體接觸。有時山途刻意想離尉回近一點直接并排坐一張凳子,他也要顧及社交距離給自己讓出更大的地方。
山途感受着剛剛碰到尉回的地方,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格外欣喜于和尉回偶爾出格的親近,“他碰我了”比“我碰到他了”更開心一些。
很多時候他都在一點一點試探尉回的接觸到底線,企圖讓他放下刻意保持的距離。
這合理嗎!自己想和尉回交好都想到這種地步了嗎……山途猛地吞咽一下,他想到以前看的那些情情愛愛的話本子,自己不會是對尉回……
不可能不可能!山途一下慌了神,過去一個月點點滴滴的互動畫面把他的心吊得高高的,莫名的失重感讓心跳聲幾乎占據了整個耳朵。
但是真的不可能嗎……
山途靠在櫃台旁等客人進店,垂着眼手上揪着樹上的葉子擺弄,忍不住想了又想。
人好長得也好、性格好上加好、做飯也好,喜歡尉回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是對朋友的喜歡還是……山途有點看不清自己,他雖然活得久看得多,可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心情。反反複複判斷自己的感情,卻不斷回想起尉回的臉。
好看得不像話,山途心想。
怪不得他和尉回對視的時候心總是越跳越快,有好幾次看到尉回的耳朵通紅,應該是自己眼神太過放肆了吧,山途懊惱地狠狠拍拍自己的腦袋。
這麼沒禮貌尉回不會讨厭自己吧?山途想到這忽地有些失落。
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在山途漫長的生命裡幾乎眨眼間就能過去上百個月,可就是這一丁點時間,他憑着老闆和員工的關系享受盡尉回的親近,是區别于對待客人的态度和關心,哪怕隻有一點也足夠讓山途暗暗欣喜。
就算是尉回一點點的讨厭山途都沒法接受,更沒法想象以後和尉回分道揚镳的情形,簡直比十八獄的酷刑可怕數百倍。
山途往後廚方向看,打定主意。在沒和尉回成為不可能分開的朋友之前,他絕不會做讓尉回遠離自己的事情。
“山老闆,老伊我啊沒辜負您的信任,全都安排妥當了!”老伊領着十幾個鬼推門進來,瞧見扭頭看屋裡的山途似乎在發呆,好心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山老闆?”
“哎哎哎……”山途猛然回神,下意識地擺上熱情的笑,招呼着大家往裡落座:“你瞧瞧我,一想事情就開始走神。來來來各位先不要坐下,跟我往這邊走。來咱們吃飯這不用點單,自己想吃什麼就拿什麼……盆和夾子在這裡,拿好食材就到這邊來稱重結賬,我們小店保證價格公道絕不騙秤,大家都不要擔心……”
尉回給自己盛了一碗湯慢悠悠地嘗,聽着外面山途的聲音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和他說過這湯不能提前喝,煲的時間不夠久味道不會好。雖然是騙山途的話,為了防止他還沒吃飯就把湯給喝完了,但自己打破了約定心裡多少有些慌張。
尉回側着耳朵聽動靜,加快吞咽的速度試圖“毀屍滅迹”。
剛沖幹淨碗,山途端着兩個盆就進來了。尉回連忙出去幫忙,擦身過去的同時不着痕迹地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确認沒有露出破綻:“你有和客人說今天有新湯底嗎?”
“我可是狠狠推銷了一下,好幾個客人都說要試一試這個新湯底。”山途跟在他身後,目不轉睛地看他的後腦勺。
“那可太好了,正好趁這機會看看大家對這個鍋底的有什麼意見,明天改良一下就可以上菜單了。”
山途附和,心裡同時重複着:可太好了,他這樣的表現肯定沒有讨厭我。
正如尉回所料,晚上的翻台率很高,老伊帶來的客人吃完剛走,自來客就馬上進店來。成群結伴的不少,路過進來嘗鮮的單個鬼也有。尉回出餐告一段落,擦着手來到前廳想和老伊打招呼感謝他的攬客,注意力被一個單獨一桌的客人吸引。
那個客人看起來像鬼,身上卻沒多少鬼味。從外形上看和普通的鬼長得差不多,有骨頭有傷痕,連皮帶肉随着動作晃蕩。但要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外貌做得是相當粗糙。
皮是皮骨是骨,誰也不挨着誰,隻做了形似沒有一點的真實感。死亡的痕迹和過家家一樣假,喉嚨上的一道刀痕像是畫上去的塗鴉,淺顯的浮在皮上,裡面的骨頭卻不見半點損傷。
尉回不露聲色地掃過幾眼,對客人的身份留了心眼。
“怎麼了?”山途現在對尉回的情緒分外敏感,任何動靜都收在眼底,尉回朝一個方向看上三四次在山途眼裡就是出現大問題。他順着尉回視線方向看過去,沒發現什麼異樣。
尉回擺擺手:“沒有,今天好多新客人呢。”
他聽着山途開始感慨店裡生意有了質的飛躍,跟着他往老伊坐的方向走。轉身的一瞬間,尉回的視線再次掃向那個奇怪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