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客人攔住的尉回緩緩和他對視上,慢慢地“啊”了一聲,十分無辜地擺出懵懂的表情,眼神又清澈又直接,像是在消化那句拗口的宣傳标語,在烏白殷勤的目光裡延遲好幾秒才回答:“你說的是我嗎?”
“你……你難道沒聽說過這句話嗎?”烏白沒想到自己得到的是這個回答,“他們說那個人為人溫潤如玉和煦如風……長相……長相俊美非凡足以一見傾心,接天引地無所不知,一見便可知過往曉未來……這些你都不知道嗎……”
尉回眨眨眼,搖搖頭表示抱歉:“你形容的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可惜真的不是我。”
“怎麼會……怎麼會……你長得好看,待人溫和,你還……”烏白慌亂地想找到這些和尉回對應的地方,他抓住尉回的手腕将人拉近,“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們店裡長得好看的不止有我一個,那個紅頭發的店員你也是見過的。孟婆對鬼們也很溫和,這并非是我的特點。”尉回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面對有些無理取鬧的烏白沒有表現出不耐,而是一條一條回答他,“那個什麼什麼知曉未來,說得是三生石才對。”
他拍拍難過得快要哭的烏白,遺憾地宣布:“這麼看,你要找的真的不是我。”
烏白頓時洩氣,垂眉耷眼好不可憐。尉回不忍心多看,想說點什麼引開他的注意力:“你找人就憑着這句話嗎?這可不太好辦吧,你想找他做什麼呢?”
“他們說,他們說這句話沒有多少人知道,隻要能見到那個人,憑這句話就可以滿足對方一件事。”烏白長歎一口氣,“幾十年來那個人像消失了一樣,隻在前一陣子才傳來一點點消息。我本來以為在這裡蹲守就能找到他,沒想到是不自量力,白費功夫……”
巨大的失望讓烏白的心掉到谷底,失掉力氣一般垂下雙手,長長的睫毛遮住失落的視線,臉上掩蓋不住的沮喪。他沒有再為難尉回,而是請求尉回忘記這句話後,拖着腳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小妖凄慘的背影看得尉回良心隐隐作痛。
在烏白不死心地回望中,他保持住自己裝出來的無知模樣,心裡譴責自己過于好的演技。
什麼未蔔已曉智珠在握、回天運鬥盡掌乾坤,那都是不知多少年前的玩笑話,現在再聽見到尉回會有種莫名的羞恥感。還有那個小妖說的憑這句話就能讓自己滿足對方一個要求更是無稽之談,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聽說的。
遙想當年呐……尉回回憶起自己各種風光大事,目送走烏白之後走進後廚,路過玻璃櫃的時候看見上面映出自己現在的模樣,頭發的顔色比剛開業的時候淺不少,兀自嘲笑般“嗤”了一聲,把所有湧上來的憐慈都咽回去。
想什麼當年。
第二天尉回同往常一樣按時開門營業,山途仍然不見蹤影。尉回擺好門上的木牌往奈河方向看一眼,輕輕歎了口氣。
孟婆等鬼都被安排走執行公務,山途沒有任何消息就消失不見,昨天把小妖打擊得夠嗆今天應該不會再來了。一下子失去好多常客,尉回有些惆怅。
真是緣淺難聚首,忙啊,忙點好……尉回躺在躺椅上慢慢晃着,手腕翻轉端出一杯苦茶。
老伊沒有吹噓,這幾日确确實實座無虛席。客人一波接一波地來,尉回忙得沒空去想這些不在的家夥。
時間漸晚,外面的紅光逐漸暗淡,黃泉街的燈通通亮起,照到麻辣燙店前一小塊空地。尉回上完所有的菜剛從後廚出來,手還沒來得及擦幹,店門“砰”一下被打開。
烏白連鬥篷都沒穿,幻出的鬼身破破爛爛根本維持不住,好多地方都露出異于他鬼的樣貌來。額間控制不住冒出淺淡的妖痕冒紅光,渾身上下止不住的兇煞之氣驚得店裡的顧客尖叫不斷,捧着碗四處逃竄。
“妖!是妖!”
“地府又有妖跑進來了!”
“快吃快吃,吃完趕緊去叫巡邏隊來抓妖!”
“他在找什麼?别看過來别看過來……”
他很快搜尋到尉回的身影,一眨眼就瞬移到後廚門口,已經妖化的手揪住尉回的衣領用力往上拽。
尉回用肩膀頂開簾子正在低頭擦手上的水,聽見木闆的聲音擡頭就撞上烏白的臉,同樣的位置再一次被客人揪衣領,尉回懷疑這個地方風水不太好。
“啊!!”
“尉老闆不會出事吧!”
收緊的領口讓他有些難受,垂在身側的手朝尖叫的客人方向輕輕搖了搖,希望他們能看懂。顧不上剛洗幹淨的手,尉回一下握住烏白焦黑色的妖爪,長長的指甲不可避免地在皮膚上劃出口子,瞬間泛紅出血,在白皙襯托下有些妖豔。
“我都聽說了,他就在你這裡!”烏白把人拽向自己,額頭相頂兇神惡煞,“到處的鬼都在你店裡看見過金線,你一定是知道的對不對!快告訴我究竟他是誰!”
尉回向後仰頭試圖給自己掙出喘氣的餘地,本來蔓延到手邊的金色在聽到烏白說的話時悄悄退走,自己眉頭一蹙嘴角一垂,驚慌失措地搖頭,“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金線,金線你肯定知道!你告訴我是誰會用金線我馬上放開你,不然……”烏白另一隻手的尖銳指甲抵在尉回脖子上,“我就把你的脖子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