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顧無言,隻有長長一聲歎息。
好在這件事該怎麼查、從哪開始查已經有些眉目,接下去就看地府的同事給不給力了。
“那你呢,你又是怎麼傷成這樣的?”尉回換了話題,用筷子挑餐盤裡的面條。
山途往他碗裡夾了一塊肉,又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塊,說話含糊不清:“被偷襲了,有個鬼躲在角落趁我和那隻妖打鬥時來了一下。我差點手抖把那隻妖弄死了,還好手快避開了要害。沒留下活口這次就真是損失慘重。”
“話說回來,這幾天店裡一直都沒開門嗎?我記得前天晚上到門口的時候門是關着的,裡面也沒開燈。”
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山途因為身上負傷被同事們趕回去休息。經由黃泉街往奈河方向走時,他鬼使神差地在麻辣燙店門口停下腳步,黑漆漆的店面比旁邊燈火通明還要吸引他,推開門就往裡走,直到上鎖的店門将他拒之門外才回過神。
孟婆的店也關着,山途沒有地方再問尉回的去處,又在門上看見地府“已備案”的圖标,腦袋“嗡”一下就炸了。
十八獄做事留痕的習慣山途很清楚,自然知道這個圖标是什麼意思。
擔心尉回出事和這些天才清楚心裡的别樣想法,兩種情緒沖撞他的思緒,沒有任何考慮徑直在門口坐下。要等尉回回來的想法,在後背存在感越來越強的疼痛裡被山途牢牢記住。
尉回鼻音疑惑地上揚,擡眸朝對面的人看去:“前天?原來你躺在門口的時候有意識啊,那怎麼不回家去?我記得你說過這離你住的地方不遠,我要是再晚兩天回來,該不會在門口看見的就是屍體吧?”
“我走到這就隻是想進來看……我這不是無家可歸了嘛!”山途差點說漏嘴,立馬改口,換上一副惹人憐惜的神情。“你說好要收留我的,可不準反悔!”
“知道了知道了,你說了八百遍了。”尉回無奈地按住山途搖晃自己的手。
從廚房就一直念叨,尉回開始後悔留下這小子的決定。山途就跟話唠似的,一刻不說話仿佛能憋死他,尉回感覺自己的安靜日子要到頭了。
但要說讓尉回真拒絕山途也不是做不到,可光是看見他極力調動情緒精神卻很差的樣子,尉回又于心不忍,萬一他是真的沒地方住,自己肯定會後悔說了不。
我真是自找苦吃,尉回心想,十分自洽地接受自己給自己的評價。
山途滿意地收回手繼續吃飯。
一頓飯吃了許久,等收拾完時間也不早了。尉回叉着腰在後廚來回踱步,“艱難”地決定晚上不營業,還作出一副十分遺憾的表情。
山途信不了半點,他明明看見尉回在偷笑。
關掉樓下的燈,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梯。山途貼在尉回身後走,眼前是他逆光的背影,身體周圍隐隐圍繞一圈暖光,光是看着就讓人心軟了半截。
山途自告奮勇幫尉回換掉沾了血的床單,在尉回半是指責半是調侃的目光裡手腳都不利索,連續幾次裝錯被套,不是正反不對就是長寬裝反,差點沒被尉回趕出房間。
尉回制止了山途想要打地鋪的動作,從各個角落翻出幾個箱子給他搭了一個簡易的床架。山途欣喜的眼神簡直是窩心,像從前尉回第一次給撿的鳥搭窩一樣,看得他差點要把自己的床讓給他,還好理智重新上線,最終答應明天給山途弄張床來。
誰要睡新床了。坐在箱子上的山途心想着,胳膊架在膝蓋上,捧着臉看尉回來來回回走動給自己拿床單被子。
尉回牽着床單一角指揮山途對齊邊緣再放下,掃過他身上那件短了一截袖子的衣服,回想起剛才自己感覺到的異樣。
墊腳從高處的櫃子拿被套時他能明顯感覺到有目光在自己背上打轉,屋裡隻有自己和依靠撒嬌登堂入室的山途兩個人,連給山途找借口的機會都不給尉回。
那道目光過于肆無忌憚,因為尉回是背身就認為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在看,連假裝無意都不裝一下,炙熱到被注視的人難以忽視。
都好一陣沒見,正常人不該是先尴尬再矜持,試探一下社交邊界最後才開始友好交流嗎?人和人的社交距離到底在哪裡!尉回心裡抱怨,背直到有些僵,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動會自然一些。
“拿不到嗎?”
尉回舉着手夠櫃子裡的東西,飛快思考應該說點什麼引開山途注意力時,背後貼上一道溫熱。
突然被觸碰,尉回驚到輕微抖了一下,梗着脖子慢慢歪頭想避開打在耳朵後面的呼吸,另一邊肩膀被按住,身後的人往前傾,一隻手越過自己的頭頂從櫃子裡拿出被子。
随即呼吸和溫熱的身體一起遠離了尉回,他忍不住深呼吸來緩解自己不太靈活的身體。
“拿不到就要叫我呀,”山途語氣輕快,沒有任何異常,甚至還有點親昵抱怨的意思,“之前使喚我不是挺順手的嘛,怎麼才半個月沒見就把我當外人了嗎?”
“就你有話說,快點幹活……先把床單鋪好再套被套。”尉回不接話,垂眸抖開床單,錯過山途微微暗下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