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這群吃了熊心豹子膽的鬼敢如此猖狂。

在野鬼村搜了那鬼的魂，除了滿心滿眼做的春秋大夢，根本沒有半點有用消息。尉回隻知這是一場針對奈河設計的陰謀，還嗤笑過他們不自量力膽敢對奈河出手，根本想不到會在這看見此陣。

按這三界算法，山途還隻是條不谙世事的小河，怎麼有臉用如此惡毒手段對待他！

尉回氣極了，恨不得此刻把地府翻個底朝天，看看究竟是哪個殺千刀幹的好事。

每靠近一步，臉色就白上一分，尉回怒火中燒，面無表情咬緊牙，一步步走近山途，充耳不聞山途不斷重複微弱到隻有氣聲的“快走”。

恍惚中在黑霧中見到尉回，山途的第一反應是心悸。

油然而生的害怕那一刻抵過法力被抽空的疼痛，他在害怕，怕尉回因為自己，會同自己一樣被困死在陣裡。

他會和我死在一起，絕不該在此刻有的竊喜的念頭混在各種想法裡，差點摧垮山途脆弱的求生意志，僅僅是一閃而過就自我唾棄肮髒的思想。

這種死法再爛漫，也是一個人的卑劣。隻有他苟且的事情絕對沒有尉回好好活着重要。

所以尉回，不要靠近我，快離開這。

身體已經動不了了，這樣的我護不住你周全，我不想你也承受這種疼痛，快走。

快走。

嘶吼的心聲沉默到震耳欲聾。

山途沒有一點力氣。

越靠近陣心，金光就快擋不住肆虐的鎖鍊。尉回本身并不是鼎盛時期，甚至由于封印的原因，法力連先前的五分之一都沒有。

雖然金光天生克制怨氣，一路上砍瓜切菜，實際上依然消耗了不少。

偶爾有突破金光往尉回臉上沖的鎖鍊在眼前晃過，從骨頭縫裡擠出戰栗，挑釁着生理心理方方面面。

曾經差點折在此陣之中的記憶沖擊着理智，原以為那驚天動地一戰早該随着時間化為塵土，死去朋友的慘狀此刻再次出現在眼前。

神力抽幹化作陣法養料，越掙紮陣紋越鮮豔，幾乎是用血在供養困住自己的囚籠。失去力量立刻被強奪本源，原地由神堕凡，神魂在整個過程中遭受無盡折磨，最終神魂具散，連死後星星點點神力落入世間反哺三界的流程都走不到。

腥風血雨無從概括，僥幸逃脫，到如今仍心有餘悸。

忍着法力一點點剝離的痛，尉回三兩步來到山途身邊，顧不上别的，撤開護着自己的金光揮向鎖住山途的鎖鍊，砍斷的一瞬間人從半空落進自己懷裡。

以往的溫熱不再，肌膚接觸連尉回都感到冰冷。

呼吸微弱到胸口看不出起伏，遍體鱗傷，血迹斑斑，隻有眼睛在努力睜開，倔強的不肯挪開的目光。

活着。

耳鳴有一刻淹沒了周圍所有聲音，尉回沒由來地慶幸。

還好這地府沒有陰陽兩隔。

“怎麼……還，哭了……”山途拼盡力氣擡起手，沒碰到尉回的臉就脫力掉下，被尉回接住握在手心。

空的手胡亂摸了一把眼睛，觸碰到一手濕潤。

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淚水早已失控，來不及借助臉頰滑落，奪眶而出居然是這樣的。

原來在這種時候，眼淚會比難過先到一步。

“我好，好着呢，隻是太累了，你不要哭……”手指在尉回手心微微蜷縮，隔空替他擦掉淚。山途推推尉回，示意他：“快走，别管，我了，這陣太……你也會……快，走……”

幹涸的靈池像馬上要分崩離析，不顧山途眼神如何拒絕，岌岌可危的本源被突如其來的靈力護住。

尉回握着山途的手，把法力飛速灌進他的靈池，堪堪維持住靈力的收支平衡。

“山途你撐住，感受我的力量，不要排斥它，帶動你的靈力重新運轉……”

出乎意料，本應該打個你死我活的兩股靈力出奇的融洽，尉回甚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歡迎。來不及深究原因，感天謝地謝過給面子的靈力成功吊住山途一口氣。

“再忍一忍，保持清醒不要閉眼，我這就想辦法帶你出去。”

輕輕蹭掉山途臉側的血，扶在後頸額頭相抵，一道複雜的紋路映在山途眉心。尉回将人輕輕放到地上，數道金光将人籠罩其中緊緊護住。

不要。

山途眼睜睜看着尉回白着臉起身，把自己擋在身後。

失去金光的尉回成為所有鎖鍊的攻擊對象，從沒停過的怨氣一同被接下，四面八方難以招架，不少怨氣趁虛而入。

在禁陣面前這些招數皆是小打小鬧，若不早點出陣或直接破掉陣法，隻怕他們兩人都會死在這裡。

這種被列在天等禁例上上條的東西，開啟條件違背三界倫理，強制摧毀所付出的代價更是想象不到，别提陣裡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前後左右能行得通的路被堵的死死，看不出有什麼活路。

現下人已入陣，尉回的心一沉再沉。

辦法還剩一個，縱然是下下策，身在此時也不得不用。